一直走到跟前,才终于看清了。
是一个人。
白衣如云,华发胜雪,然而周身却被咒术凝成的锁链牢牢缚住,枷锁沉沉,入眼生寒,与他的清贵气度极不相称。
梵音的心突地跳了一下,竟不敢再近前。
挣扎几番,喉头才发出极艰涩的声音。
“……爹爹?”
那人闻言,抬起头来,费力地看她。面容虽虚弱,目光却温和,一如从前。
“阿音,你来了。”
她的心便又向下荡了一荡。
那不是真正的霁晓。
那只是他的一片魂魄,镇守在……不,被囚禁在这阵眼中,不知千年万年。
难怪他当初,会衰弱到那样的地步。
她百思不得其解,即便是曾经助初岚隐去仙骨,投入凡胎,又将另一片魂魄留在了浮生梦中,专等着为她织成一件金羽衣,损伤再大,于他的修为而言,又何至于连让她替他续命的机会都没有,便走到陨落的结局。
她一直在想,终于在此刻找到了答案。
如此灭世的大阵,力量骇人,魂魄在其中,便是源源不断地被汲取,哪怕是上古真神,亦难以为继。
他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耗干了。
可是,为什么?
她抬手,缓缓触上铁链。用咒术铸成的锁链冰凉,哪怕只是轻轻一碰,疼痛也钻心剜骨。
“这同归阵,不是你甘愿布下的,对吗?”
眼前的人怔了怔,眸中泛起很温柔的光。
“你信我?”
“你快些说,我支撑不了太久了。”
“好,你过来。”
她一步上前。
属于这片魂魄的记忆,蓦然打入她的眉心。
她只觉身体一轻,连周身难忍的剧痛,都短暂地平息了。她被云雾包裹着,坠入一片光明处。
定睛看时,眼前仍是霁晓。
许多年前的霁晓,安详打坐在莲花台上,身周光华流转,灵力交织,神态却极宁静,极从容。仿佛布下如此宏大的阵法,于他亦不过寻常。
他听得身后脚步声轻响,并未回头,只道:“你来了?”
来人是天帝。
与梵音后来熟悉的模样相比,此时的她要年轻乖巧许多,头戴花冠的模样尚嫌稚嫩,谈吐亦很规矩。
“师祖已在此七七四十九日了,您如此辛苦,弟子心中实在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