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眼看着杯中酒。
“世上有两种人,无相对他们是不起作用的。一种是至纯至善,得证大道之人,心中平静,了无恶念。另一种则是初生婴孩,如同一张白纸,不知善恶为何物。这两种人,即便服下无相,也与平日丝毫无异。”
“而对其余众生,譬如你我而言,这种药便能成百上千倍地,放大心中的所有念想。痴情者,愈发深陷。暴戾者,愈加凶残。心怀怨恨者,则恨意入骨,不可消磨。”
“无相起,百相生,便是如此。”
对面的浮荼,目光忍不住一动。
“冥界竟还有这样龌龊的手段。”
“确实巧妙。当年我迦楼罗族,战功赫赫,却屡遭众神嫉妒,暗中有旧怨已久,又在战场上被设计牺牲,身中无相。因而才狂性大发,怒火滔天,几乎使天界易主。”
她抬眼看了看对方。
“实在事出有因。”
浮荼脸色微变,似乎为她的话所惊愕。
“你倒独独无碍。”
“或许是我运气好,又或许是天资强些,谁知道呢。”
“你这些年,也不曾再去找过冥界的麻烦。”
“也不算完全没找过吧。”
她回想起自己将蜃楼拆得天翻地覆,与娜佳分海而战的场面,轻轻挑了一下眉。
“不过,都是陈年旧事,也是个别小辈,求胜心切,自作主张。我便是将冥界杀完,也没什么意思。”
“你的心性,仿佛是改了不少。”
“哦?”
她淡淡看过去,浮荼却只偏开脸唏嘘。
“你这些年来,也属实是不易。要不是当年,你想要那一颗纯青琉璃心,去渡你的族人,被霁晓指引着去见了天帝,便也没有这样多的波折。不过,我观见天象,霁晓已经陨落了吧。斯人已逝,是非亦无法评说了。”
梵音微微笑了一下。
碧绿色的眸子,在满殿明珠的照耀下,被映得透亮。
“我以为阿修罗族偏居一隅,不问世事,没想到你的消息这样灵通。”
对面的人微愣了愣,突然皱起眉头,低头闭目,按住了额角。
“怎么了?”
“没什么,头晕的老毛病,很多年没犯过了。”
浮荼摇了摇头,放下手来,举起酒樽一饮而尽,又斟了一杯。
“刚才说到哪里了?假如你此行不很急,不妨多留两日,我这里有上好的舞乐,可是三界闻名的。”
“多谢你好意。”
梵音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过,我脚程紧,就不多叨扰了。”
“如此,有些可惜了。也罢,我明日便……”
“等不及明日,今日吧。”
梵音眸中微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