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致远脚步一顿,旋即朗声笑道,“那就当我看走了眼,不用你赔。”

薛宝钗怔愣看着少年的背影远去,他的背影总像是一竿单薄的青竹,坚韧又透着微弱的生机,好似永远都不会感到真正的绝望。

只是如今青竹在这山间被染上了一层白霜,凝成了坚固的冰,渗着入骨的寒。

薛宝钗轻叹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饰,再抬头就见有人手持着纸伞,为那人披上了一层厚重的狐裘。

单薄的少年与那人说笑着出了大门,并行下山。

下山的路很长很长,且只有一条,彻底走下山,也要走半个多时辰。

可那把纸伞却一直举着,一路上有话必应,事无巨细,从不假手于人。

薛宝钗不得不承认她是羡慕的,她可更清楚这种情看似平淡如水却又奢侈至极。

谁都羡慕不来。

林致远走得累了,就留在了半山腰上的长亭中歇脚。

长亭中的石凳早已被寒露打湿,但隔着厚重的狐裘倒也让人觉不出寒意。

林致远懒懒的与陆轻舟有一搭没一搭闲话着,只是山间太过萧瑟,实在不宜他久坐。

陆轻舟便直接背起了消瘦的少年,步伐不轻不重的下山。

“望舒,年后我们去那个小庄子上吧。”

“嗯。”

“我记得那的风景不错,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只是地方太小了,做不得娶我的聘礼。”

“那以后给你换个大的,换个足以能配你的。”

“嗯,以后换一个吧。”

陆轻舟充耳不闻的低着头,脚步走得很稳,神色不哀不扬。

林致远乖顺的趴在宽厚的背上,那一句话就让他搭上了全部的力气。

山路上人来人往,山间偶尔传来风吹树叶的声音,听着就凉凉的。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是下了山,坐上了马车。

林致远盖着毛茸茸的狐皮毯子,乖巧的枕在陆轻舟腿上。

马车走得缓慢,摇动的幅度也是微乎其微,以至于不久林致远就睡着了。

陆轻舟红着眼,温柔的掖了掖柔软的毛毯。

往日伪装的矜贵平静一时间破碎倒塌,徒留一片带着无尽阴暗的狼藉。

最疯狂的时候,陆轻舟甚至想着毁了林致远写好的和离书,在一同喝下毒酒回去。

赌一把两全其美,赌一把他的爱人可以留下,可之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