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之,”沈卿欢而今像置身事外般,好似明日要去和亲的不是她,“抗旨可是要杀头的,这不只是我一人的性命,是偌大的尚书府。”
裴崇佑张了张口,而后欲言又止:“……所以皇嫂就任由旁人糟践自己的一生?”
沈卿欢搭在榻上的手紧了紧,将柔软的垫子抓出了褶皱:“事事并非全然如我所愿。”
“懦弱的人才不去争取,”裴崇佑掷地有声,“他们都说皇嫂如何,可我不信,我来试探皇嫂的心意,不论结果如何,至少我争取过,皇嫂却连试试都不敢吗?”
他声音大了几分,惊动了窗外窃听的鸟儿,只听扑棱棱便四散飞去。
是她太过懦弱了,连想都不曾想。
“皇嫂,当真不愿同我试试吗?”裴崇佑微微阖上了眸子。
大殷的二皇子是何等人物,人都道什么事都到不了他的心里,却不想他能露出这等颓然神色。
“……多谢你,允之。”沈卿欢只这般道。
若说起初她是否不知他的想法,答案自是否定,可眼下这层窗户纸被他捅破,便是她想安慰,也再不能有所交集。
“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是不只是同裴崇佑说,她看向窗外:“是我懦弱,不敢迈出这一步,伤了你的心意。”
裴崇佑顿了顿,涩声道:“皇嫂放心,此番远行,允之定护皇嫂周全。”
发乎情,止乎礼。
将军府嫡子郁郁寡欢,便是那株细心呵护的乌羽玉梅也跟着枯了,一夜间全然凋零。
蒹葭堂充斥着烈酒的味道。
几分醉意上头,眼前已然开始朦胧,沈卿欢面颊泛着红晕,只手端起酒盏,却未曾拿稳,晃了两晃,酒液撒了一半。
她满不在乎地扬起酒盏,对着窗边明月,可原本皎皎月光被什么渐渐挡住。
“……兄长。”沈卿欢看着眼前那张脸,喃喃出声。
那人不曾应她,自顾自的坐在她对面,指节搭在面前一盏上。
“你说,他为何不来看我,是不愿再看到我了吗,”说到这,她低低的笑了一声,迷蒙道,“你看,我总是说什么,他便信什么,我说再也不见,他便真不来见我了,可我只是想让他哄哄我,他哄我,我一定会去的。”
“可他连骗都不愿骗我。”
沈卿欢一仰脖,露出脆弱白皙的脖颈,一丝酒液顺着唇角落下,流进更深处,形成一片洇湿。
对面那人垂着眼眸,一言不发,是醉话最好的倾听者。
“他再不来看我,便再也见不到我了……”似是感慨,似是喟叹,她伏在桌案上,再也不醒。
她真希望,再也不用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