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杨曙光还是因着他前段时间驳了太后的话恼他。
“东西厂结症所在,不就是太后吗,”谢谨庭看着他淡声开口,“若非太后垂帘听政,提议恢复西厂,如今干爹的实力哪里至于分崩离析。”
“干爹与其为太后做事,倒不如颠覆了这皇权,将来究竟是想如何,也是干爹说了算。”
杨曙光早就阖上了眼眸,那张皱纹纵横的脸上满是疲色:“……大逆不道。”
“干爹,我是太监。”谢谨庭嗤笑一声。
世人会用各式各样的规矩束缚子女,譬如女子平日里不能出门,未婚男女不能共处一室,譬如男子生来就是为了家族荣誉的,大家族的女子则是必要时会为着家族的兴亡,被当做筹码嫁给世家,公主也不例外。
可人们不会设立条条框框来约束太监。
太监本就是低贱至极的阉奴,下等人生来就是为了服侍皇权。
他们顶着太监的身份,干着最腌臜的活,那有什么旁的可言。
太监本就是人人喊打,何苦再为自己束上着一层又一层的枷锁,这又何尝不是作茧自缚。
“咱家说不过你,”杨曙光皱着眉头,多了几分老太监的威严,“但是无论如何,不能逼太后。”
谢谨庭饶有兴致的看着桌上的残局:“干爹这棋局,也同干爹一般。”
杨曙光抬眼看着他:“什么?”
“愈发的畏手畏脚了,”谢谨庭勾着唇角斜睨着他,“要是不知道的,还只当干爹的子女握在了太后手上。”
对于他的讥讽,杨曙光抽了抽嘴角:“如今咱家的趣你都敢打了?”
杨曙光入宫晚些,吃得苦亦是比旁人多,约莫一十九岁才选进来做太监,摸爬滚打多年,而今将天命之年才在掌印之位上享清闲。
这样的身世,哪里有什么儿女可言,谢谨庭全然像是在讽刺。
“你瞧不上太监的身份,可如今都混到了这个位置,还能怎样吗?”杨曙光微灰的眼眸带着笑,上上下下的打量他,“总感觉你有些不一样了……”
谢谨庭没有接他的话:“既然没有子嗣在太后手中,那干爹何必畏手畏脚。”
“一句两句说不清,但你切不可为难太后。”杨曙光看着他一字一句。
他敛着眼眸,许久才道:“但愿咱家不会忤逆干爹吧。”
将军府。
廊腰缦回,偌大的清音园里宾客满座,男女席只以一张硕大的屏风隔开,但那张价值万金的屏风以细丝勾成,上面绣着精致的逐鹿图,呼吸可透,倒也遮不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