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来,林夙虽然看起来温煦如风,但实则也如风一样,习惯性地跟除家人之外的任何人都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唯独那年遇到赵悦程的时候,稍微有了那么一丁点触动和变化。
赵悦程家境贫寒,一个人咬着牙倔着骨从小镇子到大城市闯荡。不知道走了什么亲戚的门路,被介绍到花海当了个可有可无的小销售。
拿着可怜到几乎没有的底薪,为别人画下的大饼挤破了头去拼。
小镇子里长大的孩子,眼界多少还是没有培养的太宽。
刚来花海的那小半年的时间,沉默讷言的赵悦程一单未开。虽然他看起来已经很努力地去招揽客户,但要么就是举手投足之间的窘迫让那些眼高于顶的人看不上,要么就是被同行撬走了墙角,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来二去,赵悦程最初闯荡大城市的美梦几乎碎了个彻底。
被钱财所困,那身紧巴巴地买来的廉价西装都快褪色变了形,引得不少笑话……却又别无他法。
于他而言,这座城市的霓虹灯很好看,但却没有一丁点温度。闪烁着拧成了走了样的美梦,也拧成了夜半时分让人一身冷汗惊醒的牢笼。
更何况,这梦却也属于那些有能力有人脉的人,而赵悦程自觉身无长技,除了这份通过亲戚施舍得来的工作外,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什么。
只能这么混沌着,消磨着,颓然着。
还带这些少年气的年轻人瘦削孱弱,眼神里的空洞以疲惫为底,麻木自知。连这张刚开始时被不少人说过的颇有些记忆度的白皙脸庞,也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之中凹陷成了不再让人注意的模样。
或许有一天,当大城市的赚钱梦彻底被击碎时,他才会迈出下一步吧。
要么往前一步,直接坠下某处高楼大厦。
要么往后一步,承认自己只是个命运稀松的寻常人,一辈子只能活在社会底层。
情绪无处安放的时候,赵悦程唯独还能做的一件事是画画。
没系统学过,所以也就没什么章法,因为字写的七零八碎,看着厌烦,还不如寥寥画上几笔画。
林夙最初对赵悦程的印象,恰巧就来自于那么一摞略显粗糙的随笔。
“这是你画的?”
林夙的视线从手上的稿纸转移到了面前这张看似影响不良的脸,饶有兴趣地问道。
赵悦程点了点头,手指半隐在不合体的西装长袖下,有些局促地掐着手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