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娇穿着厚厚的狐毛大氅,听着丫鬟说要回京的事情。
“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快回京。”小丫鬟语气里面满是雀跃,一边利索的收拾起妆奁, 一边说道:“这下好啦, 姑娘能回京中养胎啦。”
只是说到这儿, 丫鬟又叹了一口气:“路途远, 姑娘可能要吃些苦头。”
柳玉娇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镜前梳妆。
梳妆镜前, 映着柳玉娇的脸。
她生了一张清雅的脸, 似是枝头玉茉莉一般, 昂起面容时, 眉目温温润润,瞧着似是一块美玉,毫无棱角,静静地美着。
可是, 在这幅安静的皮囊之下,却有着最疯狂的内心, 表面是柔弱无依的浮萍, 但在波澜不起、柔和徜徉的水面之下, 却藏着混沌的, 黑暗的, 不可探查的心思。
这些心思自从来到漠北之后, 便被这贫瘠的土地与纷纷扬扬的大雪都盖住了, 全都被压在了她的肚子里, 越压越大, 只等着某一日, 从她的肚子之中钻出来,袒露在这天地之间。
她此生唯一舍弃不掉的, 唯一疯癫的,唯一豁出去一条命都要吃下的——柳玉娇垂下眼眸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小腹。
算起来,近五个月了。
这个月份的肚子,终于掩盖不住了,一日比一日鼓胀起来,偶尔将手掌放上去,肚子里面的孩儿还会踢踢打打,将肚皮顶出来一小块来。
她的孩儿还没出来,但是她却要先一步回到京城了。
这比她想象之中的还要快上很多。
她一下又一下的摸着自己的小腹,缓缓闭上眼。
她似是突然从这寒冷的,贫瘠的漠北,被拉回到了山间的雨夜寺庙中,那夜神佛颠倒,潮湿氤氲的水汽飘散在空中,小窗半开的木窗被风吹得吱呀吱呀的晃,她攀附在心上人的肩颈上,与他道:“流风,你何时去我府上,向我父亲提亲呢?”
昏暗的寺庙内,她的心上人低笑着说:“玉娇,我与你在一起时可是说的分明,我这一生,不会娶妻的。”
体内滚热的血骤然变得冰冷,那些温情的,流淌着的爱意因此而僵硬住。
柳玉娇也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她瞧着自己镜中的脸,忽的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可以不要她,但是他可以不要她生下来的孩儿吗?
那是他的血脉呀。
只要这个孩儿在,他们之间就永远会有关联,他们就永远分不开。
一想到此,柳玉娇便觉得心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欣喜,似是涓涓细流,绕着她流转。
等到她回了京,谢三公子知晓她怀了身孕,知晓她为了这个孩子,为了他们之间的爱情究竟付出了什么,谢三公子一定会被她所感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