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药用完,他忙服侍她漱口,又拿了一粒果脯搁进她嘴里。见她眉头舒展,在床头坐下,眸光沉沉地望着她。
这会儿天已经黑透,屋子里掌了灯。
坐在灯下的男人目光下视,垂下来的长睫歇落在他如玉一般的面颊上,点漆似的眸子里簇着摇曳的火苗。
怪瘆人的……
躺在衾被里,乌泱泱的漆黑发丝披下来,只露出一截雪白下巴尖的少女眼里闪过一丝惊慌,嘴上却道:“驸马这样瞧本宫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突然一把将她抱坐在怀里,像是教训小孩子一般,将她摁在腿上,高高扬起手,轻轻落下。
只听“啪”一声响,谢柔嘉顿时整个人呆住。
他竟然敢动手打她!
羞得满面通红的少女自他怀里起身,破口大骂,“裴季泽,你如今简直,你简直不要脸!”
她如今都已经十八了,竟然被人这样按在腿上打屁股!
裴季泽抬起眼睫望着她,喉结微微滚动,哑声道:“微臣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值得殿下拿自己的身子来做赌注。今日这一巴掌,只是给殿下一个教训。”
“你凭什么教训我!”像是炸毛了一样的少女一脸羞愤瞪着他,“你是我阿耶还是我兄长?谁给你的权力教训我,简直是胆大包天!”
怪不得他这段日子只字不提她假孕之事,原来就是等着她癸水结束以后再同她秋后算账。
“就凭我还是殿下的夫君!”裴季泽站起身来,“我们一日未和离,殿下就算再瞧我不顺眼,也得忍着!”
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下了二楼,大步朝着书房走去。
才到书房门口,就瞧见自己的弟弟正站在廊庑下,满脸笑意地望着他。
裴季泽神色缓和些,“怎这么晚还不睡?”
裴少旻笑,“原来阿兄这样好脾气的人也会有蛮不讲理的时候。”
裴季泽没作声,径直入了书房,待吃了两口茶,才道:“你都听见了。”
“这院子实在太小,嫂嫂又气急,”他笑意越发深,“我就是不想听见也难。只是不知阿兄做了什么,嫂嫂要用怀孕这样大的事情戏耍阿兄?”
人前那样倨傲矜持的金枝玉叶,在房内同兄长吵架时,竟跟个小姑娘似的。
当真有趣。
裴季泽连吃了两口茶,才道:“她气我恨我也就罢了,竟然拿自己身子来同我赌气,简直是不可理喻。”
裴少旻还是头一回听他抱怨,笑,“阿兄聪明一世,却偏偏在爱嫂嫂这件事上爱得那样笨。”
裴季泽沉默片刻,问:“何为爱得太笨?”
裴少旻道:“阿兄事事待嫂嫂体贴入微,如父如兄,却偏偏不似夫君。有时我瞧着兄长宠嫂嫂,如同宠阿念。兴许,嫂嫂心里也如是想,认为阿兄只是拿她当妹妹。”
裴季泽微微蹙眉,“难道要待她差些,才算是待她好?”
“自然不是,”裴少旻同他分析,“端看公主嫂嫂自幼到大的玩伴,萧承则与卫卫九郎,哪一个嫂嫂不是在人前护着。尤其是卫九郎,嫂嫂简直爱护到极致,便是旁人称呼他一声靖王,嫂嫂都要同人不高兴。阿兄岂不闻这世间的女子皆有一颗怜爱幼小之心。适当时,何不叫嫂嫂也怜惜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