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逐渐消失的幻境,大家的情绪瞬间紧绷了起来。
“你知道这是假的!”刚刚还满脸温馨对自己笑,安慰自己的母亲,脸上忽然笼具起了一股低低的气压,那几个字也几乎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在谢南星的印象中,他的母亲一直都很温柔,他从小到达从来没有在沈清的脸上见到过这种恐怖的表情,就好像那只是一个披着他母亲容貌的魔鬼。
不对,不是好像。对面那个女人本来就是一个披着他母亲的皮的恶魔。
可尽管如此,谢南星还是没法做到以除了面对家人以外的情绪面对他们,他依旧笑容满面朝对面的家人说道,“不好意思,这次我真的要走了。”
陆调还在外面等着他。
这个幻境就是这样,一旦谢南星动了想要彻底离开这里的想法,四周的一切就开始消散了。看见刚刚还坐在一起吃饭的小房子和拍照用的后院,现在开始一点一点化成了灰烬飘向天空,谢南星的心犹如被蚂蚁咬着一样,更是在听见家人们的怒吼和咆哮的时候,它自动打开了猫耳的屏蔽功能。
是的,在他决定要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他的猫耳和机械一眼就已经恢复了最初的模样,连同义眼也回来了。
“哥哥你你真的忍心离开我们吗?”
“南星妈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你就要走了吗?”
“南星爸爸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你一定会喜欢那个礼物等你回来吧,爸爸带你去看。”
家人的话语声对着机械猫耳屏蔽功能的打开越来越小,直到最后,谢南星仅仅只能从他们不住张开的唇形去判断他们说的内容,看到最后他干脆连义眼也关闭了,四周的一切都被黑色覆盖。
任由他们一行人怎么呼喊和劝留,谢南星的眼睛始终是闭着的,猫耳也始终是屏蔽的状态。直到他无形之中感应到了有一道瘦小的身影缓缓朝他走近,谢南星这才忍不住睁开了目光。
猫耳的听觉功能打开的一瞬间,他就听见了安安用稚嫩的声音叫着他,“舅舅,舅舅,你不要走好不好?你不要走好不好?你抱抱安安行不行?”
明明心里很清楚,一个奶娃说话是不可能这么顺畅的,但是谢南星再看见安安的那瞬间,就是怎么也下不了手,下不了决心。
果然,在谢南星开始内心动摇的时候,刚刚化成烟没消散的一些屋角和院落又开始渐渐重组了起来。
谢婉婉似乎抓到了谢南星最大的弱点,于是便抱着安安朝对方走去,又让安安伸出双手去楼谢南星的脖子。
五米,四米,三米……
他们的距离越缩越短,越缩越短……
然而就在安安的那双小手即将触碰到谢南星的瞬间,忽然“砰砰砰──”几声枪响在人群中响起。
抱着安安正努力靠近谢南星的谢婉婉停下了脚步,瞪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哥哥,原本抽泣的嗓音里带上了一种严厉的警告和反问,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怎么?哥哥还想杀死我们?”
“那你开枪啊?!”谢婉婉那双眼睛死死盯着谢南星低吼道。
“舅舅,舅舅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安安的泪花止不住往下掉,啪嗒啪嗒落在了院子的草地上。
谢南星没法,再次彻底关闭了义眼的视觉功能和猫耳的听觉功能,凝神捕捉幻境以外那道他熟悉的陆调的呼喊声音。
在谢南星彻底把自己从幻境里隔离出去之后,整个房子和院子轰的一声瘫倒了,就连刚刚站在他面前的家人也纷纷化成了灰烬,随着一同消失在空中,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好像这一切真的只是做梦一样。
而现在,梦醒了。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谢南星抱着一丝微妙的期冀探向裤兜……
男人的眼角滑落下一滴湿润的泪,顺着那线条伶仃的下颌线蜿蜒进了衬衣里。
果然,底片还是不见了。
过了约莫几秒钟,四周慢慢静了下来。谢南星这才重新睁开双眼恢复了正常,但是令他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如想象中那样回到黑森林。他来到了另外一个无比熟悉的场景里,那个画面曾经无数次在他沉睡的时候侵袭他的大脑,吞噬他的神经脉络。
──这正是十年前谢南星的家人在他面前拔枪自杀的那一天。
“不……不要。”男人嘴里几乎是下意识地泄出了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