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臣要与陛下争的远非一个小小的卢祖尚,若只是为了他,臣大可明日再来劝诫陛下,而不是着急忙慌趁着夜半还要坚持入宫。”
“臣与陛下争的是律法,是陛下所示众臣的王道,是陛下一心推崇所求的长治久安。”
“帝王之权生杀予夺,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可臣却从来是清楚明白,陛下心中一直都是在克制着自己的。”
“六月四日后大赦东宫齐王一党,罗艺谋反罪也只在一人,上皇一事也不愿牵连过广,可若是冲动之下直接杀了卢祖尚,律法也好,情理也罢,都是重大的缺失,这与陛下这一年来所坚持的恰恰是截然相反的!”
“臣与陛下少年之交,陛下为人臣最清楚不过,陛下……臣不想叫陛下后悔。”
“所以臣斗胆冒死进谏,并非因臣私心实则是为陛下。”
“陛下如日高悬,臣仰之如天,臣又怎愿见到百年之后青史之上陛下受到非议?”
“陛下分明是值得一切最好的夸赞的。”
话落杜怀信起身摘下自己头上的发冠端端正正向李世民行了个大礼,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李世民。
李世民也说不上来自己此刻的心情,有点奇怪的发闷。
李世民下意识捻了捻指尖,上头还残留着零星几点的糕点残渣,他很清楚知道这个糕点的味道是甜的。
过了多久?
一息的功夫吗?
他想不清楚。
他只是觉得自己的心有一瞬的柔软和空响,他摆摆手没有避开杜怀信黑亮的眼眸,他的面上带了些烦躁愤怒又带了些沉思纠结,声音出口带了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感慨:“你什么时候这般会说话了?”
杜怀信的唇角扬起抹弧度,语气恳切钦佩非常:“自然是有赖陛下教导啊,陛下乃君父,时刻以身作则,臣如何能不倾心仰慕?”
“陛下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臣都牢牢记在心中,臣早便下定了决心要跟着陛下的步伐,这些话这些想法不都是在这么多年间陛下一点一点教给臣的吗?”
李世民扯扯嘴角,也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吃了杜怀信带了的药的缘故,他居然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骸似有暖意流过,他轻笑道:“在秦王府的时候你就喜欢捧着我为我说好话,怎么如今我成了皇帝,你这个毛病还是没有半分改变。”
杜怀信勾唇:“臣的命都是陛下救的,臣自然是要讨陛下欢心的。”
李世民长叹一口气上前将人扶起,他拿过发冠递到杜怀信的手中:“好的不学尽学坏的,这解发冠进谏……我又不是上皇,如今也并非是当日胡马那事的处境。”
“罢了罢了,这桩事确实是我太急了。”
杜怀信一喜:“所以陛下是同意了臣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