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王躲在姚思廉身后, 怯怯地看着士兵一言不发地退至庭院, 排列站立。
双方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姚思廉把吓得丧失神智的代王拉至身侧,牵着他的手,小心安抚,面上虽还平静, 内心却充满了无力。
代王的命决计是保不住的, 无非是时间长短罢了。
他日唐公登基,会放过一个前朝余孽吗?只消明面上好吃好喝供着, 暗中一杯毒酒便能轻易病逝。
作为文人,他有自己的风骨, 隋室无道,若有人能重开太平, 他欢迎之至。
但作为代王侍读,他有自己的私心, 对于这个自小聪慧机敏的少年, 亦心存怜惜。
他能做的, 便是在最后关头护上一护,如此也算全了他们二人的情分。
李渊得到消息后暗骂一声,随后匆匆赶来,连礼都没行全乎便跪拜流泪。
“令大王受惊, 都是臣约束不利,姚公大义, 非臣能及,实乃万分惭愧。”
“唐公也非有意,代王年幼,如今又受了惊吓,还请唐公容我等告退。”姚思廉神情淡淡,侧过身子避开了李渊的大礼,语气不卑不亢。
“姚公所言极是,是臣的疏忽,只是如今东宫已然不适合代王居住,不若将其迁往大兴殿后,姚公以为如何?”
姚思廉点头,随机带着红肿着一双眼的代王退下了。
李渊见人走远,这才垂眸起身,分明眼泪还是止不住,可他的眸子却充满了戾气。
若是再晚来一步,他塑造的大隋忠臣只怕要成了笑话!
倒是姚思廉,一介文人,虽愚忠了些,却也帮了他一个大忙。
但李世民在得知这件事后,却与李渊下了相反的结论。
姚思廉,其父在陈朝任职,听闻其人自幼习史,继承了其父遗志,势要著书梁陈二史。
为难关头又临危不惧,单身护主,据理力争,是个忠义之士。
如此身世,如此为人,又怎能不让李世民心动?
天下南北分裂久矣。
隋朝虽短暂一统,可两方恩怨却非短时间内可以消解。
他自出生起,便对南方不甚了解,历史也好,文人圈子也罢,于他而言都是一个完全空白的存在。
南面咒骂北面衣冠禽兽,毫无君子之风,区区索掳;北面讥笑南面醉生梦死,毫无进取之心,不过岛夷。
几百年争斗不休,硝烟不止,南方老人接连故去,若是不能令南方的历史得见天日,客观评价,那太遗憾了。
天下,仅仅只是舆图上的天下吗?
他所求的,并非下一个隋朝,而是真正人心一统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