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露苦笑道:“这花魁也是曹家捧起来的,如今那曹家没了,奴家这朵花魁也就落了,只剩下一个虚名罢了,风光无两时遭的那些嫉妒和白眼,在落入浅滩时就如潮浪般涌来,想要将我拍死在岸上再也回不到过去。”
“拜高踩低,人之常情。”阿姊看向凝露的脸,笑道:“不过凝露娘子无需担心,你如此貌美,定然有东山再起的那一日的。”
凝露笑得无奈又苦涩,低声道:“谁知道呢?”
此时,坠珠抱着一藤编的药箱走出来,至凝露娘子跟前,说道:“凝露娘子,让奴婢来给你上药吧。”
“多谢坠珠娘子。”
坠珠坐在矮凳上,打开藤编药箱,掌一盏油灯,从药箱里取出专治跌打肿伤的药,用绵团蘸了蘸药膏,往凝露娘子被掐得紫青的手臂上涂抹去,口中说道:“幸好凝露娘子的脸没伤着。”
凝露忽的笑出了声,道:“坠珠娘子这话,与吴通判竟是一样的。”看了一眼从里屋换了衣裳出来的吴之筱,她道:“当时吴通判教训完那些人后,回过头来看奴家时,第一句话便是这句。”
阿姊回头也看了身后的吴之筱一眼,半嗔半笑道:“她就是个疏浅的人,偏生喜欢好看的,连吃一碗饭都要选好看的那一碗。”
“谁不喜欢好看的呢?”
吴之筱提起下裳裙摆,缓缓的往门边的矮凳上坐下,左腿艰难地撇着,手里捧着一块青团。青团一般都是微苦的,但她手里的青团却是甜滋滋的,内陷还包裹着蜜渍甜枣,只因这青团的青不是艾草的汁揉成的,而是茶粉揉的青色,毫无苦涩之味。
她咬一口青团,靠着门边说道:“你看官家后宫里,个个都是好看的美人,谏官上书了多少次,说后宫妃嫔德行为先,容貌次之,才不至于妖媚惑主,官家一句都听不进去,还说貌美之人未必无德行。”
阿姊见着她撇着的腿似有异样,问道:“你这腿怎么了?”
“崴了。”吴之筱回道。
“怎么崴的?”阿姊问她。
“这就说来话长了。”吴之筱抬眼望向廊外将临的夜幕,气沉丹田,一脸凝重,准备开始说出一本书来,道:“话说当时本官从南城城郊回来,骑着一只累了一天脾气还挺大的倔驴,那只倔驴十分的不懂事……”
“说要听你说书?”
阿姊嫌她啰嗦,顺顺裙摆便起身,进到屋内,不一会儿便拿出一瓶去上好的驳骨化瘀的药膏出来,坐在吴之筱跟前,拉起她裙摆,手指蘸了药膏给她点涂上药。
吴之筱还在手舞足蹈地说着书:“我本想用那只倔驴冲散那些欺负凝露娘子的人,可没想到,那只驴冲偏了,眼看着就要冲撞到旁人,我悬崖勒驴,驴是勒住了,我摔了下来,脚崴了不说,还压碎了一个小屁孩儿的蛐蛐罐子。那个小孩见着罐子里的蛐蛐死了,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哭得比阿姊十二岁时丢了杏花簪还要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