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s市上了七年的学……”他说道,“其实说起来,其实我对s市远比对枫江镇要熟悉。”
“我只在枫江镇里上过三年的小学,后来,就转学去了昙江市区。”
“枫江观偏远,我从前都只住在学校里,不经常回家。到了后来在s市上大学,回去的时间就更少了。”
“其实我从来没有仔细地看过那座小镇。”林懿墨的嘴角翘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看不清情绪。
林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青年的身边,默默地聆听着。
“就像……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我爸那样。”
“我从前只觉得我爸是个普通人。他没什么大志向,只是一心守着那座道观,一守就是几十年。”
“他也不是个太勇敢的人,遇上歹徒,第一反应也是逃跑。”
他伸出手指,缓慢地在玻璃上画着什么。房间里的冷气开得很足,盛夏的暑气也没能改变这扇落地窗冰凉的触感。
他在画符,一个简单的、入门级的清心符———那是他幼时,父亲交给他的第一道符。
“小时候,我有段时间很中二,总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应该要行侠仗义、驱除妖魔。”林懿墨眼中似有怀念。
“可我爸听了我的这些志向,却是把我给臭骂了一顿。”
“他说,如今的世道,已经容不下这样的人了。”
“可是……”林懿墨抬起手,在玻璃上抹了一下,将那个刚画好的符擦了个干净。
“老爹……”林懿墨笑了,可一滴晶莹却在不知不觉中从眼角滑落,“你自己怎么倒是抢了我的志向啊?”
肩头忽然传来一点重量,伴着暖意,渗透皮肤,渐入心头。
林暃无声地擦去林懿墨的泪水,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陪着他。
他们站在繁华的人世间,低头,是万家灯火,抬头,却不见满天繁星。
……
在天亮之前,林懿墨终于再次睡着了。
只是,他心里杂乱,连睡颜都是皱着眉头。
他的脑中还有些疑惑,已知的信息还不足以解答。
但好在,他又做了个梦。
——
这一次,是在枫江观里。
只是,眼前的这座道观有些老旧,有些萧条,远不如今日的盛况。
这是半年多前的枫江观,是林懿墨记忆中的模样,一丝一毫都未变过。
而在这个梦里,在枫江观的前院里,在大殿的神像之前,一场无声的屠戮正在进行。
一只巨大的猛兽被困在其中,千丝万缕的金线将它牢牢捆住,令他动弹不得。
一个身穿道袍的身影在期间穿梭,他脚踏罡步,口中默念着咒语,手上不断挥出符纸。
他不停地走着,不停地念着,不停地挥着。
金光越来越亮,猛兽的挣扎却越来越微弱。
到了最后,他忽而站定,从袖中抽出一柄质朴木剑,在空中狠狠劈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