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或出现在他的记忆中,或出现在他的梦境中;有些不过一面之缘,有些则有着更为深刻的交集。

短短的几秒,林懿墨看尽了自己身边的一切。

他们汇聚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令林懿墨无比熟悉,也无比悚然的场景。

林懿墨知道它在做什么。

它在读取林懿墨的恐惧。

它在放大林懿墨的恐惧。

在这一刻,林懿墨终于彻底理解了先前杨桃所说的话———它根本没有实体,只存在于意念之中。

肉身的伤口尚可以药物快速疗愈,来自精神的伤害却要棘手百倍。

它在林懿墨的眼前变化着,最终,定格成了一个干瘦的身影。

林懿墨的瞳孔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仿佛已完全陷入了对方的陷阱。

面前,中年男子一如既往地穿着那身已经洗到褪色的朴素道袍,一如往昔地对着林懿墨露出一个板正的浅笑,一如从前地向自己的儿子挥手招呼。

林懿墨不由地伸出了手,向着那个心知肚明的虚影挥手回应。

下一刻,场景陡然变化,男子开始飞速衰老,脊背佝偻、面上布满褶皱。那不该是一个五十岁的男人该有的模样。

林懿墨下意识地抬手,想要穿过那道屏障,想要徒劳地挽留。

再下一刻,男子的生机从浑身上下的每一处流逝,几乎变成了一具覆盖着薄薄皮肤的骷髅。

似乎有一阵清风吹过,将那具骷髅吹得摇摇欲坠,几近崩溃。

仿佛只要一根毫毛的力量,就足以使它变作漫天齑粉。

它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在骷髅溃灭的那一刻,更加猛烈的风吹起,将那些灰白的粉末吹向触手可及的远方。

面对如此强大的视觉与精神冲击,林懿墨该要疯狂地向远处冲去,抛弃那道碍事的屏障,向着他的执念与噩梦奔跑。

但,他仍旧站在原地,甚至放下了那只始终抬起,伸向前方的手。

“原来,这就是你的能力吗?”他说道。

他的语气异常地平静,仿佛深海之上毫无波澜的水面,深邃地令人陡然生畏。

方才的那些迫切、那些恐惧、那些执着,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烟消云散,像是从未存在于青年的脑海之中一样,再找寻不到半点踪影。

“读取恐惧、放大恐惧…………”林懿墨继续维持着他那平静的语气,面前的齑粉如雪花般飘落,却无法激起他半点的情绪波动,“然后,留下烙印?”

“不……”他又摇了摇头,“或许该叫做———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