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曼柔声:“我的确不会再死一次了,您开枪也只是解放我羁旅人间的一部分,您想怎么就怎么吧。”

她声音略低:“……我有两个孩子,都和我一样的黑头发,但我甚至没摸过她们的脑袋。”

“听说小孩子的头发很软很舒服,真有点可惜哟。”

……

一辆车停在不远处。打着暖风,窗玻璃内层凝了一层细碎水珠。

车窗摇开一半,冷风灌入,玻璃上的水珠顷刻消失了。

一只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探出窗外,手指勾了两下。

裴行野不想上车,装没看懂,站在车门口没动弹:“……”

哐啷一声,车门被从内推开——

安达面如严霜:“进来。”

“……是。”

裴行野也弯腰钻进车内,重新摇上车窗,调整了一下声调:“安达先生,我——”

“闭嘴。”安达厉声。

裴行野垂眼不语。安达他是了解的,此人公私权责划分得很清楚。

即使作为个人已经恼火到天翻地覆,如果此事在他心目中当公事公办的话,他也不会真心实意发太大的脾气……相对而言的。

此时此刻,比起大发雷霆,他更怕安达态度太克制。

安达:“我告诉你有人盯着你了——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裴行野垂着眼皮。他原本也没打算不被发现,只要除去陆家父女,剩下的事他都不怕。

但他不清楚安达到底知道多少事,不能根据既有信息编织谎言,只好顾左右言他:“……陆银河想策动廷巴克图独立。”

黑皮手套猛地一摔,怒喝道:“我知道,我他妈在问你!”

裴行野眸光一闪:“陆银河这个人,我不喜欢。杀了他,不一了百了吗?”

“翻翻现代社会两千年的历史看看,你见过哪个因一人覆没而覆没的王朝?你再给我胡说八道一句看看!你明明就是——”

金发缠在围巾里,他不耐烦地往外薅了一把。

“裴行野,你做事太——太没底线。”

裴行野反倒一愣。安达憋了大半天,居然就使用了这么一个没杀伤力、还有点好笑的词。

不是恶犬咬主,不是狼子野心,不是坏我大事……没底线。多个人的一个词。

安达深吸口气,从前座的口袋里抽出一本书,扔过去。

裴行野一愣,扭头看着安达:“!”

安达别开脑袋看向窗外:“我问你,这是什么?”

裴行野低头,小声说:“联邦宪法。”

那个金色瀑布般的后脑勺发出声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