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行野猛地转过身。

安达已合拢了眼睫,脸上带着残存的痛苦颜色,半是精疲力竭,半是昏了过去。

裴行野忽然想起少年时,他帮安达谈恋爱的时候。就像训练人工智能,一条一条对了词,输入进去。他崩溃了,随口抱怨了句,安达翻了翻材料,说:“这句没写。”

“装可怜,是比当年强多了,只要在这里一动不动的……就够可怜的了。”

方彧从病房出来,心情复杂,在长廊里溜达过去,又溜达回来。

路过的医生小姐看了她一眼:“厕所在东边。”

方彧沉溺于思绪中,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哦,谢谢。”站在原地没动。

见那位医生小姐讶异地回头看她,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得向东蹭过去。

她并不想上厕所,她想见洛林,但又不想见洛林。

……

读书时,学校里会开“母星古语言保护”课,必修一门古代民族语言。她在课上读到过,“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她并没有感到情怯,只是有点想撒腿就跑。

“提督!”

被这样熟悉的嗓音叫了一声,她吓了一跳。

爱玛向她奔来:

“您怎么在这里走来走去的?我听说提督来了,还以为您肯定很快就会先去见我们长官呢——没想到怎么等您也不来。我说我要来门口堵您,长官不让。”

方彧眨眨眼:“我……迷路了。”

“啊,我刚来的时候也迷路了,这里的确很绕。”

爱玛敷衍着附和了一句,但并不信服——

她立刻紧紧抓住了她的胳膊,一副怕人犯跑了的样子。

方彧:“!”

爱玛拽着她往楼梯上走,边走边说:“提督,你觉得婚姻是什么?我觉得不是什么金子般的头发、玄冰般的眼睛、白皙美丽的面庞,是琐碎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啊。”

“有些男人,中看不中用,唯我独尊惯了,会安电灯泡吗?会组装家具吗?会给您炒饭泡茶吗?烧开水都不知道开什么火吧……”

爱玛说着将人往里一推——她一个趔趄,怀疑这是审讯俘虏的手法。

方彧:“!?”

门被爱玛砰地合上了。

她猝然回首——洛林灰蓝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看着她,略显惊讶,旋即收敛神色笑了一声。

“是爱玛那个小混球吧,还以为……您不会来见下官了哪。”

他嗓音很沙哑,披着衣服,遮住了胸口,只能看见锁骨处绷带纱布的一角。至于那些已经愈合的淡淡血痕,是她熟悉的——洛林身上脸上,总是这样带着伤疤和血痕的。

方彧突然有点左脚绊右脚,向前一跌。

“阁下!”洛林下意识抬身欲扶。

方彧忙乱晃了两下,危险地稳住了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