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彧敛眸,合上光脑,若有所思。

此次她出镇廷巴克图,不是为了征服,而是为了以战促和——

这是她和安达在临行前达成的共识。

当时,安达披着毛毯,和她一起站在廊下,月色清皎。

“那位统领老了,只知道来边境抢劫,无聊得很,该换换人了,”安达用手揪着毛绒,“雪朝推荐了吴洄……他提出的战争方案,你看过,可行吗?”

方彧:“可行。”

他咳嗽两声,顿了顿:“我们隔绝太久了。再这样下去,人类是要分裂的。”

方彧:“分裂……议会里不少人是想‘收复’叛乱军领的。”

“收复?那也过犹不及,”安达嗤笑,“都说不能把鸡蛋都放到一个篮子里——难道把人类绑在一艘小破船上,就安全了吗?”

“……”

安达伸手去拢起一泓月光:“方彧,你想过五百年之后的事吗?”

方彧一愣。

她脑中邃然掠过大主教和瓦尔哈拉,克里斯托弗和裴芃芃,太阳光华毁灭、黑暗长城在前——

她从不想五百年后的事情,因为她心底总隐隐觉得,人类未必还有下一个五百年。

安达了然莞尔,抬起下颌:“联邦人总是太狂妄了,自以为是银河文明之心。”

“殊不知宇宙太广袤也太黑暗,深渊在前,越精巧的文明越容易破碎……多一条路总是没错的。”

……

方彧把目光移向星图,叛乱军领星云如海。

而后,她用指尖按住了“潜林”二字,久久停驻无言。

潜林。

密林遮掩着一间破破烂烂的草房,四下寂寥无人声,只有几只鸡抻着脖子互相啄。

“咕咕!咕咕咕!”

“别闹了,谁再挑起内部矛盾,谁就下一个进锅。”

一个清淡而略显沙哑的男声莫得感情地对鸡说。

鸡群对主人的威胁视若无睹:

“咕咕!”“咕咕咕!”

一只手从天而降,抓起为首母鸡的脖颈——老母鸡奋力反抗,扑扇着翅膀——但那只手虽然清癯白净,却显然是一只久握兵器的手,母鸡反抗失败——

它转过鸡头,对上一双黑沉沉寒湛湛如银星般的眼睛。

“我知道你没有叫,但你年纪最长,显然负有领导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