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托弗温声说:“您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总有办法把他留下的。只是您大概不会这样做吧。”

方彧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和平常一样,像一只狡黠而虚张声势的猫:

“为什么不?你说得对,我早该打断他的腿!”

克里斯托弗笑了:“家庭暴力是不可取的。只是鉴于多年来您连骂都没骂过他一句,我以为,在处理和兰斯有关的问题上,您向来只能精神胜利——当然,这不能苛求您,您的社交一直有困难。”

方彧本能地狡辩道:“谁说的?我分明待人友善……”

“——您待人向来很尊重、很客气。”

克里斯托弗罕见地打断她。

方彧不由一愣。

克里斯托弗肃然说:“您待兰斯也一直很尊重、很客气——您觉得您不是他的血亲,没有权利干涉他,要尊重他的选择,不是吗?”

方彧默然:“……”

即使是她,也能听出“对待自己的弟弟尊重客气”,好像不是什么好话。

克里斯托弗有些严厉:“您知道您最致命的弱点是什么吗?”

方彧保持沉默。

“您总觉得自己这也没有权利、那也没有权利——可人的情感是不能用权利来约束的……人的权力欲也是。”

“……”

良久,方彧忽然感叹般说:“克里斯托弗哪。”

克里斯托弗:“是?”

方彧举起枕头,轻声说:“我不可能有这么聪明的第二个灵魂——别用第三人称说话了,听不惯。”

说完,她钻进被子里,闭上眼。

克里斯托弗没有休眠,仍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它太了解方彧了:她什么都明白,但打死也不改——是做不到,还是不愿做呢?

真是一个顽固的家伙。

第二天起床时,方彧已经几乎看不出一点多余的情绪了。

她恢复了那种温白开水一般的状态,没精打采地穿上军制服,用平底锅煎了一个鸡蛋,夹到面包片里,吭哧吭哧啃完了——她拖无可拖,终于得去军部报道了。

黎明塔依然屹立。

巍巍高塔内,达官显贵之流如过江之鲫。

她分明看见星环集团的顾歌和平山集团的陆银河从她身边擦肩而过,低声交谈。

顾歌:“再这样软弱下去,他们不拿咱们放血,难道拿他们自己开刀吗?”

陆银河:“老兄,唉,这车到山前必有路,想得越多越头痛啊。”

“你太盲目乐观了……”

“……”

她故意把帽檐压得很低,避开可能引来的目光,然而——

“方上校!”

一个热情洋溢的声线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