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彧连连哀叹一番自己的命运,先说下辈子再也不要工作了,又说愿意投胎做一只农场里的小绵羊,最后又补充必须是天然草场里放养的、专门用来剪毛的那种才行——
“……”
她沉思片刻,爬了起来,继续画图。
第二天,画了大半夜地图的方彧挂着两个黑眼圈走出房门。
临出门前,她从床头翻出来一袋子微型通讯设备、窃听装备和定位装备,塞进裤兜里——然后,大摇大摆走了出去。
“方,早啊。”
一出门,她就碰到了莱登。
莱登热情地打招呼:“咦,没睡好吗?”
“嗯,我昨晚喝多了茶水,兴奋过头了。我之前没喝过这么浓的茶。”
方彧打了个哈欠,将左手漫不经心地探进裤兜,随手一抛,将一个窃听器扔到地上。
“你应该早说,我还有几瓶很烈的龙舌兰酒呢。可以看看是茶更浓还是酒更烈——”
……窃听机器人迅速爬上莱登少校的裤脚,消失不见了。
方彧收回目光,慢吞吞说:“可我不喝酒啊,中校。”
莱登笑意盈盈的目光注视着她:
“不喝酒啊……我真羡慕你,中尉。这意味着你还是个年轻人呢,还不了解什么叫做无可喘息的责任、无法避免的死亡、无处解脱的绝望。”
方彧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一时语塞:“……”
——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刚刚的举动被人发现了。
可是,莱登转瞬便重又轻松了语气,好像刚刚语气阴郁的那个人并非他一样:
“哎呀,那边又闹起来了,要去看看么?——是一个随船要去远星系布道的老神父,唉,整天神神叨叨的,要给船员们算命。算命也就罢了,从来不说一句吉利话。不知道他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了……”
方彧一愣:“神父?”
莱登笑着说:“是啊,量子教的老神父。”
方彧听到“量子教”,隐隐觉得有些刺耳,于是跟着莱登穿过走廊。
一群人簇拥在餐厅门口,她随着莱登挤了进去。
一个须发皆白、穿着红色长袍的老头在人群包围中,正眉头紧皱,盯着手中的光脑。
上面正运行着一串代码,迅速地拓展着。
与通行的正常编程语言不同,他所观看的,是量子教所推崇的、古老的蓝母星式编程语言,未经过正规培训的人很难识读——这也是量子教会得以保持尊崇地位的原因。他们作为上传下达的翻译者、中介人,屹立在神祇和信众之间。
然而,方彧上学时觉得好玩,选修过蓝母星时代的编程语言。
她下意识地去读那一串代码——
老头忽然惊呼一声:“不、不好!”
众人配合地大哗:“大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