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木惜迟喝道:“出去!”

好半晌,七妹才委委屈屈答了个“是”。

戍王方才险给七妹咬断咽喉,尚心有余悸,见七妹离开,正要说话。木惜迟忽严厉地道:“怎的七妹,连你也学会耍滑了。”

话音才落,角落里传来七妹小声认错的声音。原来七妹在别洞袋内这十数年光阴,颇颇地学聪明了。听木惜迟吩咐她出去,她且答应着,其实出去后又一闪身回来藏在幕帘背后。她打量戍王区区一介凡人耳目迟钝,而木惜迟又目盲,自己必不会给发觉,不料还是被捉了出来。实在没法儿了,只得出去。

戍王经历这一番怪事,警惕地站在角落,不出声音。

木惜迟听室内悄静,说道:“殿下莫怕,七妹只为护我,无意伤人。”

戍王自恃勇猛强悍,唯一一次低头便是少年时面对端王的迫害,被逼远走边塞。他恨透了自己那时的胆怯,多年来引以为耻。今听木惜迟让他莫怕,恍惚间仿若对方洞悉了自己的畏惧,一时火从心起,枭怒道:“谁说我怕了!谁敢这样说!”

木惜迟听他语音颤抖,几乎不能自持,知道他为心魔所扰。情急之下,疾走几步到他跟前,“昱儿,有我在……有我在……”说着不由自主伸手去抚他脸颊。却被戍王一把抓住手,只听说道:“为什么你叫我‘昱儿’?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已有十数年没人以乳名呼之,乍然听闻,又怎不叫他内心震动!

“自我记事以来,唤我作‘昱儿’的就只有父皇和叔父。父皇已逝,想听他唤我一声‘昱儿’,早就不能了。而当年叔父就是叫着我昱儿,同时将一柄剑架在我脖项之上……还敢说你不是我叔父的人!你不准叫这两个字,否则我让你生不如死!”

戍王只顾说,待反应过来,已经流下两行清泪。他猛然警觉,自己十数年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铁石心肠,从未在人前流过一滴泪,可每每与此人对峙,却常感意志颓危,一阵心酸伤痛,不能自已。

心惊之下,更加暴怒,“你想杀我么?来啊!不要耍花样,有种就拼个你死我活!”

蓦地抽出腰间佩剑,狂吼着朝木惜迟斩下。

木惜迟一动不动地站着,叶重阳在袖中眼见这等一发千钧的局势,正待跳出来救人。忽见木惜迟右掌翻出,将剑刃抓住。

佩剑当空受阻,再难霹下。戍王自魔怔中清醒,见鲜血沿着木惜迟小臂蜿蜒而下,在地上淋漓一片。

再看他白绢之下的半张脸上,神情哀悯凄凉。戍王蓦地心中大痛,双手颤抖着松开佩剑。

木惜迟稳稳攥着剑刃,拿另一只袖子擦干净刃上的鲜血,横剑递还给戍王。后者涕泗交流,却不接剑,缓缓跪倒在地上。

木惜迟向他欠身道:“殿下,且留下小人贱命,待得他日大业功成,若是殿下仍对小人切恨如斯。小人引颈就戮,绝无怨言。”

叶重阳看着这一幕,兀自摇头,暗暗传音给木惜迟:“我看还是赶早告诉他你的身份,否则他这般反反复复地怀疑你,不怕有一天他在你身上砍上几刀,就怕他自己把自己给折磨疯了。”

那一日后,岐国发动了几场不大不小的偷袭,都被戍王带兵镇压了下去。木惜迟量着无事,也不甚在意。

忽一日清晨,木惜迟被一阵悠扬高亢的声响吵醒,只当是玉塘关外鼓角争鸣,又有敌军攻来。

叶重阳也正在另一方软塌上好睡。

木惜迟走去推醒他,说道:“你快去看看,今日城下又有多少岐兵?”

叶重阳没好气地翻了个身,启开眼帘一看,竟见外头华光一片闪耀,直刺人眼。脑袋里一瞬间清醒,拢指算来,不禁眉头紧蹙。跳下床赤脚跑到窗边,打开窗屉子,正巧一只硕大的凤凰在头顶飞掠而过。

“鼓乐高奏,凤凰清啼。”叶重阳怔怔自语,“天界有喜事啊。”

第161章

“什么事啊?” 木惜迟在后问他道。

叶重阳皱眉,“唔……没什么。不是岐兵,你别耽心。”

木惜迟闻知不是岐兵,也就放心了。又听他话音有异,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不觉好笑起来。“什么事,能让咱们万事不萦于怀的叶掌门一大清早就丢魂失魄的?”

叶重阳定定瞧着他,半晌才勉强搪塞道:“方才一只精怪从我头顶飞过,看着着实眼熟,我好半日才想起来它是我别洞袋中的。你在这里稍待,我去捕它回来。”说完一脚蹬上窗屉,忽又想起什么,回头对七妹说道:“好生看顾你家相公,防着些那个乱发神经的戍王。”

七妹点头如捣蒜。叶重阳这才纵身飘飞而去。一径追着凤凰直来到南天门。果见气象不同。心想这里探不到消息的,遂施术隐去身形,自南天门进入。他法术不与道法同宗,即便是浅近的隐身术也不会给天族识破。因此一路竟畅通无阻,直奔了紫霄云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