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钰:“天下大同!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谢恒点头,“韩兄的道景某佩服,只是光是一点天下为公,以现今情形便是异想天开。”
韩钰苦笑,“我自然知晓。朝中气象污浊,官员任免成了党派斗争的手段,排除异己、任人唯亲,当然我自己也是因为父亲的缘故才在如今这个职位上,倒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当初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考取功名,连番努力得了御史之职。向下监督百官,向上劝谏帝王。然而就因为他不买任何人的面子,甚至质疑反对王上的一些决断,他便不断被排挤和边缘化,最后被父亲硬逼着调动官职,得了一个空领俸禄却无所作为的闲差,年纪轻轻便开始养老。
十年寒窗苦读,不是为了未及弱冠便与那些上了年岁的同僚喝茶闲聊、养花逗鸟。他少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即使最初官场受挫,想的也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但为官多年,终究,他意识到了现实的残酷,本想愤而辞官,但最终还是扛不过父亲的执拗。父亲不能接受唯一的儿子在本该官场力争上游的年岁变回草民之身,无休无止的争吵和指责。
看着父亲被自己气白了的头发,韩钰最终妥协,接受了父亲安排的官职,却无论如何不肯再进一步,不愿参与党派斗争,更不愿意与父亲一般愚忠王上。
谢恒:“韩兄大概也是身不由己吧!大环境如此,若是没有伤筋动骨的改变,想来再怎么有心也是无力。”
韩钰转脸看向谢恒:“伤筋动骨的改变?”
谢恒点头,“拿我家族来说。我的家族看似庞大,但周围的竞争家族却是不少。而家族当权者却仗着底蕴雄厚,无视周围家族的虎视眈眈,只一心想着过平静日子。然家族逐步腐朽,奸人当道,族长亲小人而远贤者,看不清日渐势微的形势。族人水深火热,当权者沉迷享乐。此等形势,若是不刮骨疗毒,当无有效解决办法。”
韩钰眼神幽深:“刮骨疗毒……”
谢恒:“你所求天下大同,但你也该知道,如今大夏、大瑾、蛮国,三国鼎立,大小部落各自为王,边境摩擦终年不断,上位者们有的得过且过有的野心勃勃,极端的碰撞之下最受苦受罪的当然还是底层老百姓。天下大同?唯有天下一统,才能实现天下大同!”
一番话,听得韩钰心神剧震!
作者闲话: 【备注:韩钰的道有部分引用自《礼运大同篇》】
第三百五十八章 爱恨情仇
“天下一统……”韩钰喃喃自语,“可要是想天下一统,何其艰难!”
谢恒扬起唇角,“因为艰难就不去争取吗?若只是口头上说说,那心中所想便永远只能是个遥不可及的念想,吊着自己难受罢了。韩兄若也是轻易言败之人,那刚刚我们聊得这些可就毫无意义。”
韩钰转过头定定看着谢恒:“景兄之见解,着实令我佩服。有这般胸怀远见,景兄也不该是寂寂无名之辈。”
“啊,”谢恒很是无所谓地说,“景恒这名字只是我的化名,假的。”
韩钰:“……景兄还真是从来不按照常理出招,一般人当招架不住。”他已经猜到“景恒”是个化名,却没想到对方会这样坦白地说出来,倒是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谢恒:“韩兄能招架得住就成。”
韩钰:“景兄说天下一统,但谁来同一,这首先就是个不得不思考面对的问题。不管昌河王室如何,这里都是我的母国,我自然不想有一日昌河被他国吸收,成为他国附属。”
谢恒注意到韩钰的那句“我的母国”,看来对方对他的身份已经有所怀疑了,只能说不愧是被后世评说的昌河第一智者,果然敏锐非常。
“韩兄知道我是何人?”
韩钰斩钉截铁,“你不是昌河人。”
谢恒没承认也没否认,只道:“可还能进一步猜测?”
韩钰又思索了片刻,突然眼神一紧,“你是谢恒!”
谢恒依旧镇定,但边上的宁六却暗暗抬手覆上腰间的剑。
他没想到公子的身份会这么快暴露,如果这个韩钰要对公子不利,有泄露公子身份的倾向,那为了公子安全,他也只能先下手为强。
谢恒不紧不慢地说:“何以见得?”
“你这样的见识思想,断然不会是普通人。天下一统,这样的话非有大格局之人所不能言。有此才学,怎会不于朝堂之上崭露头角?”
谢恒似笑非笑:“那兴许是我同韩兄一样,是对朝堂失去了信心,所以才不想为朝廷效力。”
韩钰:“失去信心也需要过程,你总要混迹过官场,才能说对朝廷对王室失去信心。以你的雄才伟略,但凡你在朝任职过一日,我都不可能不知道你。既然不是昌河人,那便是万阳或者大瑾。万阳的官场我有所了解,似乎也没有景兄这样一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