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痛苦伴会随着魂魄未曾消散的每一分,每一秒。
看着心爱的人崩溃,自己却无能为力是一件无比绝望的事情。
纪惜桐只能在她哭累了睡着后靠近她。
她用虚无飘渺的指节轻抚陈郁紧蹙的眉心,温柔地拭去她面颊的泪痕。
做完这一切,她像过去那样,一枚一枚扣下指节。
虽然没有触感,但她内心稍有慰藉。
起码在此刻,她和阿郁是十指相扣的。
她的阿郁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似乎才脱离了这样的悲痛。
纪惜桐看着她披上了冷漠疏离的伪装,又看着她在自己相片前发呆。
每个周六的下午,她的阿郁都会去墓园看望她。
她记得她喜欢花,每次都会带上一束新鲜的百日菊。
阿郁面着墓碑垂眸,纪惜桐就立在她旁听着她说话。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纪惜桐收不到了数不清的百日菊。
而送她百日菊的人,说的话却越来越少了。
她逝世十周年忌日前,陈郁再次一次来到墓园。
这一次她陪她说了许多话。
她说她累了,很想好好休息一次了。
纪惜桐敏锐地觉察到了她话里的深意。
她竭尽全力阻止陈郁奔赴死亡,直至雨夜的坠江。
那时纪惜桐就坐在她身侧。
她在阴暗里歇斯底里地呐喊哭泣,她像要抢夺陈郁的方向盘,指节却一次有一次穿过,根本触碰不到它。
“阿郁——”
纪惜桐绝望地嘶吼,一遍又一遍的呼喊着她的名字,企图唤回她一丝理智。
可是陈郁根本听不到。
车辆撞破护栏的时刻,纪惜桐只能用努力了十年才幻化出的一点力量护住她,挡住了些许冲击。
风声雨声和巨大的冲击声归于平静时,纪惜桐忽然有些许释然了。
她们刚在一起时,陈郁和她都许诺过,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直至死亡将她们分开。
细想起来,她也算是做到了。
在彻骨寒冷的江水里,纪惜桐用几乎虚无的指节和陈郁逐渐失去知觉的指节相扣。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
死亡后,依旧保持着最初的记忆,依旧拥有生者的情绪才是最可怕的。
可是在彻底阖上眼眸前,纪惜桐还想再看一眼陈郁的眉眼。
她想永远记住她。
纪惜桐不想陈郁和她一样,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执念,直至死亡都不得安宁。
“阿郁。”
纪惜桐摩挲着她惨白的面颊,轻轻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