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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很大声很凶的骂了她,说她的龄龄才不会和那个人渣在一个星球,说她带坏我,让她离开了我们家。我当然舍不得,又哭又闹。你应该也能猜到,没有用的。”

阮书西点点头。

“而且外婆还静静坐着,看我哭,看我闹,我一碰到她,就甩开我,我一次次摔坐到地上,她看我的目光,脸上的笑,那时的我虽然不明白,也能知道是很讨厌我。那个表情也一直印在我脑中,后来我才明白,她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看这个恶人因为受挫而隐隐开心。”

“不过,也有好的时候,”孟思岭脸上出现了笑容,“七岁时,我穿上一条蓝裙子,外婆爱不释手地把我抱在怀中,唤我‘龄龄、龄龄’,一年级,我拿到全班第一的好成绩,她也夸我‘龄龄真聪明’,当我为她捶背,为她做生日礼物,为她喜欢的茉莉花浇水,开出了第一朵花,她都会表现得喜欢我。”

阮书西已经想到,这些喜欢是因为另一个人,不禁为那时的小思岭感到难受。

“直到九岁,我从同学那里,从背地里交谈的佣人那里,知道了父母的事,知道了母亲的名字,我才悟过来,为什么外婆一会儿嫌恶我,一会儿又喜欢我。原来,她对我的所有喜是因为另一个人,对我的所有恶,也是因为另一个人。”

“我闹了脾气,她仍和我六岁时一样,对我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直到我生病,不肯喝药,她知道后亲自来喂我。但我扭过头不喝,一次两次,她生气地摔了装热水的杯子,玻璃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她说我是不是不想活了,说她也早不想活了,不如一起死好了。她捡起地上的碎片,抓着我的衣服拎我起来,尖锐的玻璃碎片抵着我的脖子。我很害怕,我说,我喝药,我喝药。”

阮书西听着都害怕,别提一个小朋友了。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渴望她的亲近,又别扭地不想是因为别人,对她,也有着畏惧,那之后,我们的关系再没有近过,就和现在差不多。”

阮书西轻轻抚她的背,额头与她的贴在一起,说:“她不应该这么对你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那么小,你们都是受害者才对。”

“但我身体里有那个人一半基因,甚至我脸上的某个部位,都与那个人相似。我甚至想过,找到那个人的照片,让医生把相似的地方整一整。”孟思岭笑了声,“但没有找到过一张清晰的照片,倒是看到不少妈妈的,我觉得我和妈妈长得挺像的,我一边生气,一边又欣慰,还好我身上妈妈的影子比较重。”

“那个人渣,应该被碎尸万段才是!”阮书西气愤。

孟思岭捧过她因为气愤而变红的脸,说:“如果可以,我也想。”

“你后来长大了,有和外婆就这件事好好聊过吗?”

“没有过,提起那件事,就意味着她会回想起当时的所有,我的存在,每一次见面,对她而言,都是一种刺激了吧,更何况再特意提起?我不敢,也怕是无用的。”

能和阮书西说起这些,于她而言,已是不易,她不愿意向任何人展露脆弱,更不想以此被可怜,甚至换取短暂的情感连结。

阮书西是例外。

孟思岭能说这些,也意味着对她的喜欢绝对不少,阮书西已经有预感,任务快完成了,或许就差最后一点,也许是帮她解开对外婆的心结。

可问题难在,要解开,势必就会涉及到那件惨事,而要涉及,就像孟思岭说的那样,孟椒会回想起过往,受到刺激,可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最不能受到刺激。

“睡吧,很晚了。”孟思岭拍拍她的背哄睡。

阮书西仰了仰头,笑着“嗯”一声,依偎在她怀里,想了想说:“你能和我说这些,我很开心,因为我知道,把这些压抑在心里,你一定很难受,现在你讲出来了,心也就腾出空位装开心的事了。以后,也一定不要一个人难过,即使不讲给我,现在你有了姐姐,有了妈妈和妈咪,也可以讲给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