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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好点子,其实算不上是什么好点子,好点子不会让人心里不舒坦。阿波罗很多年没有来过阿卡狄亚了,这次居然要带上自己引以为傲的七弦琴到这儿来和潘比音乐造诣,输赢不是问题,阿波罗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早就不把这些看得那么重要了,但是让祂在潘面前弹琴,祂还是犯怵。

毕竟当年祂就是凭借音乐获得了潘的一点点好感,当然,那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潘很强大,这种事情谁都知道,祂的记忆不是谁都能随便涂抹的,就算是记忆女神谟涅摩叙涅也不能。祂会那么轻易地忘记自己最爱最爱的人,是因为祂太信任伊洛斯了,祂在伊洛斯面前没防备,而伊洛斯翅膀上的闪粉天生就是用来干这个的。

但即使是这样,祂偶尔也还能记起一些东西,祂知道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也一直在拼命寻找。起初很难,潘那么温和的一个牧神,会在阿卡狄亚孤寂的夜里狂躁不已,祂想凿开自己的脑袋掰开看看里面到底少了什么,为什么让祂那么难受,但渐渐地也就习惯了。不习惯也没办法,只能这样耗。

阿尔忒弥斯和阿波罗的到来让这座被称为“死地”的山脉变得稍微热闹了些。阿尔忒弥斯追逐着鹿群,却屡屡射偏,只是逗它们玩儿,阿波罗那会儿年轻,心高气傲,只愿意在潘面前弹奏祂最擅长的七弦琴。那美妙的乐声让潘焦躁不安的内心稍微变得不那么沉重了,祂看着阿波罗,给出了一道珍贵的预言,提醒祂小心被至亲利用。

阿波罗听懂了,但那时候的祂不想按照潘的指令做。当然,祂也不想按宙斯的指令做,祂和宙斯虽然说是父子俩,宙斯是父,祂是子,父亲利用儿子好像没什么话说,但这件事充其量也只是父子俩互相利用。

祂需要地位,需要至高无上的荣耀,需要众生的朝拜,这种事宙斯给不了,潘也无心为祂做什么。潘看着温和,骨子里却是个极其冷漠凉薄的神祇,祂什么也不在意。祂为祂弹奏了大半年的七弦琴,才换来一个不痛不痒的预言,祂不稀罕,祂想要的是一整个预言的能力。

宙斯拿了一个小陶罐给祂,说是这里面装着能让潘失魂落魄的东西。阿波罗问是什么,宙斯却只是拍拍祂的肩膀,笑而不语。

阿波罗把那罐骨灰带到阿卡狄亚的时候,潘根本没认出来那是什么东西,也没问祂抱着个陶罐干什么,祂一点也不在乎。就当阿波罗以为宙斯在骗祂的时候,潘随意的目光突然钉在那个小陶罐上,莫名熟悉的气息让祂疑惑不已。

祂很少有这样不知所措的时候,当祂接近那罐骨灰时,夜里的癔症居然在白天也发作起来,祂的气息开始失控,人性的皮囊被生生撑开,那样巨大的、阴森又骇人的怪物居然在不正常地战栗,暴走的阴煞之气将整个阿卡狄亚笼罩着,天地变得昏黑一片,暴雨打湿了那个小小的陶罐,那罐子骨碌骨碌滚了几圈,骨灰全部撒在泥土里,混着雨水浸进青草软而韧的根茎,也算回归故里。

潘神力失控,神志不清,阿波罗却告诉祂,只要把预言之心赠予奥林匹斯,骨灰的主人就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