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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澜慢条斯理地拉上衣襟,瞥了眼船舱外漆黑深夜,还有屋里即将噼啪燃尽的烛火,最后眼帘压下的阴影看向叶浮光:“又哭?”

听见这只小狗最近在江宁闹出来的动静,还有刚才被劫持、受伤也面不改色的模样,沈惊澜还以为自家这小王妃成熟不少。

结果还是动不动就被吓哭。

叶浮光转回脑袋,眼睛红得像兔子,那些破碎的泪光在眼底摇晃,她执拗地和沈惊澜对视着,因为知晓她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所以甚至无法理所当然地责备她为何没有照顾好自己。

甚至知道。

只要她心中还装着这苍生,只要她还身居高位,这样的故事,从前,以后,都会上演无数次。

想到这里,叶浮光湿漉漉的睫毛垂下,“我难道不是只能哭吗?”

“……”

沈惊澜就知道刚才不该留她在屋里看到伤。

即便最开始的时候还有理由因为苏挽秋的事情吃醋,但现在看叶浮光因为心疼她露出的神色,那些醋意早被抛到九霄云外。

喉咙动了动,她喟叹似的应,“当然不是——”

“你很重要。”

在她抬手之前,叶浮光自己先动手揩去了眼尾的泪水,没劳动这位重病伤员的大驾,甚至很配合地应,“嗯嗯。”

沈惊澜再度:“……”

她有些气,又觉得好笑,见小王妃不信,指尖就落在她的下颌上,也没怎么用力,小狗就不情不愿地配合着将脑袋挪了过来,一副“你随便哄哄反正现在你受伤了说什么我都会听”的姿态。

苍白、微凉的指尖蕴藏不属于地坤的力量。

然而此刻,沈惊澜却一点都不舍得将任何的强迫力道施加在上面,她的指腹薄茧很轻地在小狗柔软的下颌肌肤上摩挲,不多时,很轻地说道:

“有你,我才活着。”

或者说。

正是因为惦记着叶浮光,所以不管陷入怎么样的绝境、置身何等地狱,即便相隔万里,她也会回到这个人的身边。

尤其与贵霜一战——

她原是抱着不论任何代价、也要留下对方性命的觉悟,可是在贵霜最后一招、舍下一条胳膊也要突围的动作里,沈惊澜忽然停了下。

她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叶浮光。

然后……

很懦弱地冒出个念头。

倘若她与贵霜在此地同归于尽,那被她留在江宁,仍然满怀希望等着她归家的那只小狗,应该怎么办呢?她会哭晕过去的吧。

也正是如此,她违背了最初的决定。

自燕王举起反旗那一刻起,沈惊澜屡为苍生赴死,可是遇到叶浮光,她有了挂念、有了软肋、懂了退却、也开始给自己留退路。

被她摸着下巴的人又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