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太子家的平恩郡王,小僧失礼,失礼!”
李重福不肯受他的礼,学识有限,不知该如何还僧人的礼,站起身别别扭扭抹了抹锦袍上的褶皱。
“大师是我的长辈,我……”
索性高举双臂,长长一揖落地,“我祝大师福寿绵长!”
几个人都笑起来,张峨眉像老母鸡将着雏儿,护着他道。
“郡王心眼儿实,您别笑话他,过几年就好啦,名正方才言顺,到时候自有那不世出的大儒教导,改头换面,又是一番天地。”
越说越离奇了,自三年前没了太孙,两京风平浪静,无人提起另立的话,至于太子百年后传位何人,还早得很呢!
法藏皱着眉,品出这几个人里头,实则张峨眉是个魁首,便不耐烦瞎浪费功夫,索性直接出言询问。
“三年前,圣人命小僧并文纲法师、崔侍郎,奉舍利入明堂供奉,到如今正该交差了,却西幸长安,宗室亲贵并朝廷全在西京,可武周宗庙仍在明堂,那这佛国至宝,究竟要供奉在何处呢?小僧进京多日,几个衙门都没准话儿,推推攘攘,竟把我们撂在这儿了!”
张易之和张峨眉互相看看,嘿嘿直笑。
两位高僧捧着佛指烫手,处处碰壁,他们早知道了。
至于崔玄暐么,天官、凤阁升起来的人物,哪里在意这些?
一俟入京,闻得圣人患病,避居深宫,太子重臣一概不见,唯有张氏兄弟侍疾,便冒起火来,联络恒彦范、张柬之等等,嘈嘈切切,大发牢骚。
张易之道,“法师明鉴,非是我等斗胆耽搁,实是难办……您说的没错,武周宗庙在明堂,佛指既出法门寺,天下之大,别处皆供不起它!”
法藏两手一摊,有点儿赌气。
“那为何特特下旨,半路上把咱家召来西京?”
“法师细想。”
张峨眉抬起眼,仿佛额外卖情面给他,意味深长道。
“圣人在一日,明堂宗庙自是供奉武家先祖,万一圣人不在了……这李姓太庙,可就在长安呐!”
法藏悚然一惊。
想明堂巍峨建筑,彪炳千年,耗费黄金珠宝不论,单民工便动用百万,可就因为还政李唐,远则数年,近则数月就要弃置,心底不禁腾起一股惋惜之情。
“明堂……可是修了两回啊!”
张峨眉见他神思游绻,还在竟未思及自身,只得加重语气道。
“佛指贵重,若奉进神都明堂,至归还法门寺,中间必是不能擅动,这福田运势,就全着落在武家了。待下回地宫开启,又要三十年,而太子已近五十,不是我胡乱说嘴,可未必等得着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