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她去左掖门!”
几个奉御领命,凶神恶煞扑来拿杏蕊。
后头凤尾慌得伸手抓她衣带,大门轰地关紧了,差点撞上她鼻尖。
凤尾扒着门缝看,外面嘁哩喀喳裙腰裤腿,全是兵,杏蕊被撂上马背,一溜烟儿没了,她的嫣红裙边夹在缝里,怯怯往回收,一个兵捉狭,伸脚踩住,凤尾惊叫着又拉又拽,终于撕烂了,惹得众人哄笑。
武崇训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全然不插手。
看吧,看明白形势才好,反正所谓夫妻,是敌是友,瞬息之间。
他当初只想束缚她,惨案酿在眼前才终于明白,以他一己之力,保障不了她有限的天空,他若真爱她,就得硬起心肠,送她一程好梦。
至于她的梦做起来,他便多余了——
武崇训叹了口气,摘了芍药花的玉版,随手挂在马辔头上。
李隆基傍在他身侧疾驰,那娇养的花儿在风里抖搂,不论是金是玉也好,万一不幸落马,都一样零落成泥碾作尘,谁又比谁高贵多少?
他牵唇笑了笑,“姐夫——”
武崇训啪地抽一鞭子马。
李隆基不情不愿地改了口。
“武都尉,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郡主虽是大美人儿,可这世上的美人儿还多着呐!”
武崇训皱眉打量他。
这小三郎,打小儿便常有惊人之语,得亏琴熏的兴致三朝五日抛在脑后,早调转枪头去看别人,不然这生来凉薄的性子,谁嫁他谁倒霉。
东宫近在跟前,他努努嘴,手下人分出一支,载着杏蕊转向。
左掖门在皇城东南角上,毗邻洛水。
刚敲了钟,各坊城大门悠悠开启,今日朔望,并无朝会,街面儿上不知哪来那么多人,百姓不敢走亲贵用的星津桥、黄道桥,全走新中桥,甚至有人走更远的浮桥,乌泱泱往左掖门聚集。
奉御推杏蕊下马,拿鞭子指了指门楼,便走了。
杏蕊一骨碌爬起来,抹了抹散乱的鬓发。
眼前真是古怪,除了上元节,京里几曾见过这浩浩荡荡的阵势?
男女老幼不上工,不理事,全跑到皇城门口来了,人人攥着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竹竿破瓮,瞠目龇牙,似要聚众斗殴,尤其妇孺神情最愤懑,几个妇人拽着半大儿子,披麻戴孝,哭天抹泪地往孩子手里塞砖块儿。
正琢磨,后腰被人顶了下。
杏蕊回头瞧,一个老妇挽着臭烘烘的菜篮子,里头尽是些半截的萝卜头,鸡爪指甲边角料,看她脸上,也是脏兮兮。
她推老妇站远点,掂脚往前看,可前头人也够着脖子往前,提溜起来的鸭子大鹅,都耸着,杏蕊有点犯糊涂,登闻鼓照理说就设在这门楼里头,鼓架赤红显眼,然眼前全是白衣麻布衫,丁点儿瞧不见了。
“自古独子不当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