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桂眼眶红肿,分明狠狠哭过。
“二姐……”
事到临头, 才知道亲人也分亲疏远近。
她顾不得问李重润,问阿耶阿娘,只问李仙蕙。
丹桂帕子捂着嘴直往后缩头,偏身后被凤尾捧热水盆挡住,硬是躲不开。
瑟瑟灰了心,重闭上眼,两行清泪滚进耳廓。
丹桂见她这样儿,痛地直如利刃穿心,哇地伏在她枕上呜呜咽咽。
“圣人又打太孙,提大伙儿观刑,也不知谁进的谗言,把韦团儿两口也算作东宫家眷,一道儿跪着。嗣王看不得,大骂圣人歹毒,赶尽杀绝,两位郡主不吭声,太子昏过去了,太子妃照应太子,唯有韦团儿捂他的嘴,到底……打死了。”
“……二姐,活不成了。”
瑟瑟喃喃,两手握成拳头,搭住瘪下去的肚皮,心想神佛保佑,她的魂灵别投武家李家,远走高飞罢。
“不不!”
丹桂哭得抽心断肠,面孔扬起来揉的稀烂,大力摇头。
“圣人不舍得处置郡主,您生产快,孩子落地,奴婢便赶去东宫瞧她,面儿上还好,能说话,只太子吓断了片儿,不敢换衣裳,就坐在堂上等死。”
瑟瑟听得李仙蕙竟然无事,起伏的胸膛犹如皮球泄了气,哗地瘪下去。
丹桂抽抽噎噎,心里恨极了李显,两眼直冒出火来。
“全是太子妃与两位郡主商量怎么搭救太孙!”
“你是说,二哥!二哥也没事?”
瑟瑟啊地一口气长舒出来,满眼不信。
丹桂愕然抬头望住她。
人果然是靠一口气撑着的,瑟瑟从她的迟疑中萌生希望,竟强撑起来。
“圣人没杀二哥?”
惊吓变成惊喜,又变成山呼海啸的庆幸。
瑟瑟拿手抹颊上泪水,越欢喜越止不住,手背抹湿了换手心,自言自语。
“对对!我阿娘就这一个儿子,杀了二哥,便是逼死她!”
丹桂的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像个滑稽的木偶人。
瑟瑟还冲她笑,杏蕊急得没法儿,扑上来推开丹桂,满口道是。
“难关已经过了,您养养神,东宫没个主心骨不成,还指望您呐!”
噼里啪啦一串,撺掇得瑟瑟安生闭上眼。
杏蕊拽丹桂退到窗边,上养生汤,点安息香,没片刻银蕨禀告。
“郡主睡着了。”
杏蕊这才放心,白了丹桂一眼,两人走出廊下。
三月中快四月的天气,半空飘飘散散,下起雪粒子。
神都全传遍了,东宫血迹斑斑,哀声震天,圣人狠心掐断了太子唯一的嫡传血脉,这国祚,又不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