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页

郁金堂 青衣呀 1951 字 2024-01-03

候着哥舒英敲出叮叮当当碎音开场,才微微启唇,满场将士如水里鸭子伸长脖颈,全竖着耳朵倾听。

“踏摇娘苦从何来?”

他轻声吟诵,“玉带红绸当日喜,朝夕棒打今成仇。”

如泣如诉,哀婉凄惶,默啜的呼吸为之稍顿。

见他团了团绸带,哥舒英便又是重重一击。

指环随着重音落入阎知微怀中,翠绿飞虹如长桥,连接起两人,武延秀拽了拽,想引他上台来,可阎知微扎手扎脚,左顾右盼,就是不动。他世家出身,别说唱戏,连听都没听过两出,根本不知该如何配合。

武延秀将身子一扭,暗示他道,“我的夫呀——”

引得满场窃笑,阎知微却还不动。

贺鲁不耐烦了,大掌张开,从上往下狠狠一拍。

那铁冠原本卡在阎知微头颅,硬往下压两寸,刺烂面颊,将将挂住鼻尖,顿时前后血流如注。

众人愣了愣,都在感慨,他这个头,几番血染,狼藉不堪。

阎知微的胆子已是吓破了,怔怔不敢去摸头上伤势如何,更别提躲避,眼瞪着贺鲁,竟呵呵笑起来。

荒谬滑稽的场面,比阵前投敌更令人不齿。

左卫中郎将亲眼目睹,心火蹭蹭窜跳,不顾群兽环伺,自缚绳索,硬是一蹦三尺高,两臂束在背后尖声乱叫。

“你打他!你快去打他!打死他!”

却撞翻了左近矮几上的酒壶,全泼在金甲亲卫身上。

他吓得一愣,亲卫狗熊样身形,只把眼一横,煞气冷飒飒扑面而来,他不由瘫软跪倒,把头用力下点,向亲卫点点,转身又向默啜,不住哀求。

“可汗饶命!饶命!”

默啜嫌他扫兴,囫囵一杯酒泼过去,另指贺鲁。

“叫他上去!”

贺鲁便提起阎知微一攘,推得他跌跌撞撞扑到武延秀跟前。

几盏大灯交叉照亮,环绕顶杆,汇集出个耀眼的光圈。

阎知微踏入圈内,帐内顿时响起一片惊愕的嘶声,原来那铁冠像圈棘刺,深深地扎进阎知微面颊,往上往下都断难取出。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个人样了。

堂堂九代亲贵,春官侍郎职衔儿,沦落得街上耍猴戏般凄凉,瞪着武延秀的眼神疯狂恐惧,直如跌进陷阱的野兽,胡乱扑腾生路,挥拳乱打抬脚狂踢,却没沾着他分毫。

“人家说我浪蕊浮花,你明知全然是假,却为何仍将我打?”

武延秀心底潸然,面上笑靥如花,只拿他当做仰望的夫婿唱道。

字字句句黯然委屈。

他也真是入戏,眼底水光盈盈。

不过正如有经验的戏子一般,越是情真意切的台词,面孔越不向着对手,反是向观众倾诉。

他凄然望向默啜。

如泣如诉,长睫倏忽掩下,沾染泪珠立时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