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过来人,瞧李重润便有俯视之感,因诚意认错道,“原是离京前答应郡主,替她寻一种描眉的青黛。”
“郡王这谎话,编得也太随意了!我阿娘眉色深浓,从不画眉,姐妹们得她真传,自然也不需要。”
李重润毫不客气地揭穿,“人家说郡王牵三挂四,我还想高门之家……”
武崇训一愣,急赤白眼解释。
“还望太孙予我时日,定然交代得明明白白。”
人不送走如何交代?
可是看他神色认真,几有诅咒发誓之意,李重润不由放松了态度。
“你与瑟瑟的婚事,阿耶随和,阿娘大约是瞧中了你的门第,可你要知道,我眼里揉不得沙子……”
武崇训一径应是。
余光瞥见瑟瑟挤眉弄眼,含嗔作怪,一刻也不老实,惹得他坐不住,别说挨两句硬话,便是李重润甩鞭子较劲,也只有笑脸相迎。
因满面诚意地拱起手,正色应承。
“太孙教训的很是,下官来日必往东宫领罚,只现下不能陪您慢慢倾谈。”
说着起身,提起酒壶往嘴里灌,咕噜噜老牛饮水似的填了个肚儿圆。
肃容道,“二哥!过了今日,要打要骂,都由得您。”
说完手腕一翻,示意再无残酒,举步就往瑟瑟这边来。
李重润惊讶地张大了嘴,眼睁睁瞧着他走了。
先诧异有人喝酒是这样喝法,竟不怕醉么?
又暗忖,兴许武家家教不好,放纵儿郎狂饮——兴许还有烂赌?还有旁的恶习没有,那什么小寡妇,究竟怎么回事?他可得替姐妹们把关。
正琢磨,忽地想起魏侍郎说,魏王府奢侈靡费,梁王府却很清雅,足见两府教养不同,子弟习性应也不同。他这回来的匆忙,尚未踏足王妃所住的正院,只瞧瑟瑟的枕园,小里做乾坤,很是巧妙。
再瞧武崇训宴客的笠园,更显得主家渊博雅重,只水边那几只红鹤落了下乘,巧虽巧,就是讨女孩子们喜欢罢了。
想到这里,他忽然一念通明,原来种种安排都是为博瑟瑟一笑,那他更不明白了,定了亲的男女,为何要做这些鸡零狗碎的琐事?
疑惑地侧头望向两人,瑟瑟已经拉着武崇训离了席。
夕阳将坠未坠的时候,一轮滚烫红日映在水里,流淌出热烈的火焰,两人站在柏树底下,被强光拉出颀长深浓的黑影,虽看不清表情,却知道瑟瑟正满怀信任依赖地望住武崇训。
李重润看得呆了。
下午还说盼望妹妹寻得人生的知己,这会子却发觉她们早已成人,走在他前头了。耳畔至亲嘤嘤嗡嗡的絮语退做背景,只剩下风的低吟,水的浅唱,有什么比得过这一刻美景?
两人依偎处,瑟瑟想好的话全忘了,上来就是抱怨。
“头先小日子没来,吓得我好几晚睡不着,想同你商量,又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