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相洁身自好,概因他是臣子,君臣之别犹如母与子。圣人开元年撰《臣轨》,以为臣子言行之规范、标准。《臣轨》中有论:为臣者,当正心、诚意、爱国、忠君。”
她的眉毛直竖起来,追问太平。
“上官才人与臣,皆是圣人左右近臣,拜上官为座主,即是拜在圣人门下,早晚受圣人渊雅垂范,难道——还辱没了他们?还是殿下以为,才人终将离宫别去,当不得这份儿尊重?!”
“你,你胡言乱语!”
太平深恐牵累上官,一时彷徨起来,眼望女皇,又望上官。
众人目光交织,已在窃窃私语,瑟瑟看得直摇头,请教司马银朱。
“再说下去,简直断送才人。女史镇日说公主如何好,怎的被颜夫人盘问两句,整个人都乱了阵脚。”
司马银朱只泼了残酒换新的给她,“多听多看,少说少笑。”
第64章
御案前和风清漾, 却丝毫不热,概因摆着硕大冰块雕琢出的迎客松,那水里融了薄荷汁液, 闪着暗幽幽的绿光。
上官就站在冰晶透明的迎客松前,深碧色宫装愈显清凉,掖着手如实道。
“圣人拔擢人才, 从不问门庭出身,这是她老人家的宽怀雅量,亦是古来圣贤的美德。譬如我, 祖父犯下累累罪行,圣人不仅不曾慢待半分,还亲手教导我的功课, 有一分长进, 便予我三分舞台,如此循序渐进,引我成人。圣人于我之恩德,何止再造父母?我剔肉还骨不能报答万一。”
太平终于泄了气,讪讪挥手, “罢了罢了,原是我糊涂。”
上官对女皇的崇拜、依赖和信仰,她再清楚不过, 讲到罔顾其他任何,只要维护女皇统治稳固,上官比世上任何人都更坚定执着,而她把矛盾当众揭开, 确是让上官为难了。
颜夫人抿唇笑了笑,“殿下少操几日心, 便是予臣下们便利。”
太平面色难堪起来,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正是李家地位明升实降的证据。
看今日宴席排布也是分明,李旦压根儿没能获准前来,李显人微言轻,缩在梁王席上一声不吭,堂堂宗室,只剩下她独立支撑。
什么还政李唐?
至少圣人活着的岁月,狠狠压下武家,扶摇直上的,是张易之和颜夫人!
她有些无奈,又想下不来台没多大事,只要上官无虞。
老练地把脸一抹,端起酒杯笑道,“夫人说的是,这杯就当是我祝贺上官新收许多弟子罢!”
颜夫人淡淡地,“殿下又错了,今日尽收天下英才的,乃是圣人。”
士子们从颜夫人口中听出直达天子门庭的明示,简直喜不自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