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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金堂 青衣呀 1833 字 2024-01-03

张说被人一盆狗血倒在头上,并不生气,只悠悠地感慨。

“就为那一饭之恩,我才与你说这些好话,府监盛年将过,我得罪你,万一来年真是你得宠,我还过不过啦?”

宋之问气得手抖,亏他还以为张说是个铁尺般耿直的好人,原来肚肠里也藏着许多歹毒的汁水!

这话里话外,分明还是看他笑话!

张说回过头,不疾不徐地打量他片刻,慢慢道。

“不是那企图就好,你我走正途,干到六七十岁,不说改天换日,至少整治出个朗朗乾坤,同朝互为诤友,下朝诗酒作家,教养出儿女来,也学陈思道他们做亲家,多么快活?走歪道儿就不一定啦,兴许三四十岁便论罪判处。”

“你,你——”

宋之问勃然大怒,“你还诅咒我?”

张说瞧他气糊涂了,往日多灵便的人,七窍玲珑心,偏今朝脑子不转弯。

“罢了,你慢慢儿骂,骂够了,再想想诗会做个什么打扮罢。”

宋之问狐疑地盯着张说,张说也笑看他,还戏谑地挑了挑眉,可惜他的眉毛是黑上映黑,动换半天瞧不出形状。

“我不敢跟你同场竞技,祝你大放异彩,艳压群芳!”

转眼六月,江南道忽报汛情,大雨泼天盖地,毁没良田无数。

狄仁杰担忧粮食畜产,令人快马回京问魏元忠打算,又查问淮南道、剑南道有无汛情,再盯着地官下属的仓部核算存粮,冬官下属的屯田部计算开垦新田的规模并费用等事,忙忙叨叨,便没顾上诗会。

女皇身边却没人提起些些琐事,府监等近臣环伺,说的尽是天公作美,夜里大雨痛快,晨起阴凉舒爽,又讲冰雕做何等花样,宴席铺排在哪处,夏日炎炎当簪何种鲜花……

一早宫人内侍簇拥着,绕过‘画中游’,去到对面山涧,又叫‘水中仙’。

虽是对着同一处湖泊,这边景致竟又是两样。

白日才看出这湖泊不在山脚,竟是悬在山腰,映着晴日碧蓝莹亮,直如整块雕琢过的美玉。

蜿蜒的小径夹在山峦与溪水间游走,有移步换景之妙,夹道许多棠棣,树冠高大交错,仿佛天然的风雨廊,能遮天蔽日,又有人高的石榴种在棠棣树下,正是花期,连片榴花红灿灿火焰一般。

贵女们不耐烦坐辇,也是行宫住惯了,只当在家,全脱了帷帽,三三两两牵手步行。

整支队伍越长越散,有在合欢树下捡那莹莹光粉的小扇子把玩的,有指野花嬉笑的,有抱怨带刺的灌木扯了裙角,挂脱了鞋上珍珠的,有倒回去找帕子的,各个绾发高髻,小扇遮面,说不尽的闲情逸致。

扈从的千牛卫不叫靠近,分了几股,在她们路线的上下山梁守卫,只挑了十几人坠在末端,却是叫苦连天,大半个时辰没走出一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