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舒舒所想,她耳边传来万岁爷略微惆怅的叹息声:“朕总是安慰自己,皇额娘那时候一定是不愿意的,她当时确实没有资格抚养皇子。”

看着万岁爷黯然神伤的脸庞,舒舒正想着要如何宽慰他,就冷不防听到万岁爷含着一丝讥诮之意的嗤笑声,转眼他笑过之后,脸色又恢复成一副澹然端方的模样。

旋而,万岁爷继续说道:“你猜猜朕是怎么发现的?发现自己不是佟额娘的亲生孩子?”问舒舒这话时,他的语气隐隐中带了三分讽刺、三分冷漠,以及三分古怪。

舒舒默然凝视着万岁爷,看到在他的眼神中,暗藏有一缕若有若无的自嘲之色。舒舒怔了怔,无声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猜测不出来。

皇上莞尔一笑道:“其实佟额娘,自始至终对朕的态度从未改变过,但朕三岁的时候看不明白,待朕渐渐长大后,就自然而然明白了。”

此时,夜色浓重幽深,烛光影影绰绰,隔着一层层明黄色的赤龙祥云帷帐,云顶檀木梁柱上悬挂的数盏碧纱琉璃宫灯,静静地摇曳着盈然灿灿的焰火,却依然照亮不了寝殿内的一片昏沉暗晦。

皇上的眸光在朦胧昏黄的烛光中沉凝了下,淡淡地从映照在帷帐上的烛光上掠过,他勾唇笑了笑,笑意漠然得仿若高峰上缥缈的雾岚,让舒舒莫名地从心底里涌起一阵阵冰霜般的寒凉。

“那天也是个天气晴好的中元节,佟额娘派人去告知皇阿玛,说她突发头疾,请皇阿玛来承乾宫一趟。可皇阿玛急匆匆赶来之后,才发现佟额娘的身体是无恙的。突发头疾只是佟额娘的假托之词,因为这样皇阿玛才会赶来看她。”

“原来,佟额娘在宫内金水河的一处水阶旁,特意在河中布置了莲花灯蜿蜒漂流的美景,点燃灯火的莲花灯很美,就像天上璀璨的星辰一样,绚烂夺目。”

“这样的良辰美景,只有皇阿玛和佟额娘,相互依偎着一起观赏,宫女太监们都站得远远的,无人敢去打扰他们。但总有不会看眼色的人,去破坏这美好的情境。”

说到这里,皇上骤然坐起身,他伸出修长的手掌揉了揉舒舒的脑袋,看着她不自觉地轻咬着自己的粉润唇瓣,眨着乌黑灵动的大眼睛,像一只乖乖巧巧的小兔子。

他轻轻攥住舒舒莹白柔嫩的手,低声问道:“这次,你一定能猜测得出,不懂眼色的人是谁了吧?”

闻言,舒舒黛眉微微蹙了蹙,弱弱地点了点头,随即眷恋般地挽住万岁爷的胳膊,想要给予万岁爷更多的温暖。

皇上一手揽抱住舒舒,将她拥入自己怀中,冷冰冰的面庞亲昵地贴着舒舒软乎乎的脸颊,他冷峻的眉眼间旋而沾染了一丝温度,柔化了些他清冷的棱角。

但他深邃的眼眶里依旧透着冷漠无比的眸光,薄唇吐出的话语亦是不带任何感情:“是的,是朕的出现,破坏了他们温馨的场面。那天夜晚,是朕第二次看到佟额娘在她娇美的容颜上,露出毫无掩饰的厌憎表情。”

“有一次佟额娘在御花园,不小心踩到了雨后泥泞中爬行的蚯蚓,她当时看蚯蚓的眼神,和在中元节那夜看朕的眼神是一模一样。”

皇上顿了顿,轻轻嗤笑了一声,接着万分平静地说道:“在她眼里,朕和那只蚯蚓一样,是令人嫌憎的存在,是不该出现在她面前的存在。”

“不是的,不是的。”舒舒急急地摇了摇头,跪坐在万岁爷面前,展开两只胳膊紧紧地把万岁爷抱进自己怀里,她轻轻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背,声音柔和婉转:“我见到万岁爷的第一眼,你的俊美身姿就深深印在了我的心中。”

说到这,舒舒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有两抹殷然的红晕悄悄爬上了她的耳朵尖。旋而她定了定心神,霍然捧起万岁爷的脸,深情地凝视着他,满心满肺地恳切道:“在我眼里,你是那最崇高壮美的山峰,而我是仰赖在你身上的小花朵,只想时时刻刻地依贴着你、陪伴着你……”

“舒舒你……”皇上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这样惑动人心、充满情意的肺腑之言,他已经听过很多次,有后宫女子在床帐内撒娇似的贴心情话,更有那些大臣们把他比作成神仙美人般的吹捧赞颂。

可听着舒舒尤为真挚纯粹的剖白示爱,他的心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好几下,只觉得眼前的舒舒,美好得恍若一汪澄净莹然的流水,透着无限动人的脉脉温情,静静地流淌到他内心最深处。

还有她轻柔灵澈的声音,亦是如那娟娟泉水般的美妙,沁人心扉,又如那甜如浸蜜的娇嫩花朵,散发着令人深深陶醉的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