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天半起笙歌,风送宫嫔笑语和。你们说皇上听着这样的笑声,哪会闻到旧人在哭啊?”舒舒的声音低低切切,明媚娇艳的脸上透着显而易见的凄风楚雨,那双莹然的眼眸旋而如那寒夜里幽晦的冷星。

“主子,你看小主子是不是想回去了?”锦年蓦然出声,打断了舒舒哀婉怆然的思绪。

舒舒闻言,看向婴儿车里翻腾的小悠悠,只见她非常起劲蹬着一双小胖腿,藕芽似的五根小手指张地大大的,想要抓住挂在婴儿车上的花环,粉嘟嘟的小脸蛋面无表情,眉宇间神奇地透着一股坚持不懈的毅力,不能抓到花环就不罢休的恒心。

舒舒扑哧一笑,刚刚的郁郁不乐转瞬间无影无踪,她蹲下来,在花环里捻了一朵凌霄花,掀开薄纱,递给迫不及待伸出掌心的小悠悠。

白润的婴儿胖手小小的,衬托地玲珑的凌霄花变得很大一朵,小悠悠晃着红红的花儿,乐滋滋地咯咯笑着,见女儿这么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纯粹,舒舒也不由得扬起粲然的笑容。

是啊,那一一茬进入紫禁城的秀女,自己又何必在意呢,不管她们是恣意绽放,还是悄然凋落,舒舒都不在乎了,自己已经是顺妃娘娘,皇帝也保证了悠悠不会嫁去外藩,就无所谓臭男人的恩宠了。

三日后,建福宫静怡轩迎来秀女的复选,后宫中新的格局即将迎来新的改变。

静怡轩位于建福宫花园之内,有太湖石叠成的假山,流水潺潺的漾波荷池,遍植蓊郁蔚然的龙抓槐和古松柏,兼竹树四密、翠藤相披,溢满着“谧静身则怡”的意境,因而此地题名为“静怡轩”,是紫禁城难得的休闲避暑之地。

夏晖灿灿,风清泠泠,开敞空阔的静怡轩内,已是一片花团锦簇的景象,最上首排列着四张黄花梨六螭捧寿纹雕花玫瑰椅,玫瑰椅的造型材质通透轻盈、清爽舒适,坐久了也不会感觉到身体酸胀。

贵妃、齐妃、熹妃、裕妃这四个高位妃子,今天是这次秀女复选的评定人,此刻的她们各执着一柄轻薄的明绫团扇,双面绣的扇面特别华贵精致,一面绣着的是紫红色蔷薇花,另一面是颜色嫩黄的绣球花。

齐妃轻轻摇了摇扇子,睇视着贵妃,妩媚冶艳的脸上挂着一缕谁都看不上眼的笑容:“贵妃,你是说本宫举起有绣球花的一面,就表示秀女不通过?那本宫的团扇要是一直是绣球花,也是可以的是吗?”

贵妃瞥了齐妃一眼,不咸不淡地回道:“本宫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采用三票制原则,只要我们四人有三个人或全体一致通过,那么秀女就进入殿选。”

“那……”齐妃还想在挑刺几句,就被贵妃骤然打断,贵妃娘娘直接吩咐太监总管道:“可以开始了,按照这几日秀女的考核分,由低到高进行阅选。”

随着一声令下,此次复选没有按照旧例满蒙汉八旗的顺序,品行样貌最末等的十位秀女率先登场,她们带着忐忑与期望的矛盾心情走进殿中,给四位娘娘展示着自己最得意擅长的才艺。

兴许是先阅选的是相较而言平平无奇的秀女,上百多位出场的秀女无一入选,四位评判者很难不谋同辞,都是各行其是。齐妃的那把团扇更是没有换过扇面,圆溜溜的金黄绣球花开得是那么鲜艳,此刻却不堪入目,俨如成为了落选秀女们最令人惧怕厌恶的花朵。

殿中凉风习习,送来茉莉花和米兰花淡雅脱俗的芬芳,待末等最后一批秀女出去时,贵妃娘娘招手示意歇息片刻。本是热闹喧嚣的大殿顷刻之间变得寂然无声,只有外头雀儿与知了的鸣叫,一声又一声的传至殿内,好似在唱歌一样,奏出一串串高昂响亮的滴溜溜、叽叽喳的声音。

齐妃轻轻打了哈欠,眼角浮起一丝怏怏的睡意:“还以为这些秀女是良莠混杂,没想到是物以类聚,本宫到现在都没见到一个出色的,我那承乾宫里,随便拉出一个宫女,都能把她们比下去。”

闻言,正在悠闲喝着茶水的贵妃娘娘放下茶盏,瞧了一眼齐妃,没好气地说道:“你眼光再高、再是挑剔,接下来的秀女总会挑选出几名,进入后宫的,和你互称姐姐妹妹的。”

齐妃一滞,无话反驳。

休息过后,新一轮阅选又继续进行,贵妃娘娘一语成谶,待阅选开始没多久后,唱报太监拖长的腔调响起:“满洲镶蓝旗太常寺卿嫡幼女——索绰罗沅音,进殿。”

只见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款款走进殿中,娇美出尘的容颜似那艳丽灼灼的初绽蔷薇花,明珠生晕,杏眸水润,最妙的是她的笑容,甜美纯净中糅杂着一丝能诱惑男人的妩媚。许是知道这次是由后宫四妃阅选,她并没有特别装扮自己,穿着一袭浅蓝色的雅致衣裳,展现的才艺是画了一幅应景的荷花鹭鸶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