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心兰摆手道:“说得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新年已至,我们也都非当年的我们了。”
花无缺正色道:“如果不说开,有些事总会变成我们不想它成为的那般模样。任何事情,都只有我们真正说开了才行。正因为我把诸位都当作亲友,所以无缺才会以诚相待。无论是我和铁姑娘的过往,还是我和小鱼儿的现在,无缺都是谨遵前辈教诲。要做到的,就只有问心无愧四字而已。”
花无缺平素内敛,对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也相当包容,却也不会低头认自己的错。他从来没对谁发表过这样一番肺腑之言。
桌上众人一时无声,直到小鱼儿端着酒杯站起来。
小鱼儿朗声道:“我哥说得好,来,敬他一杯!”众人纷纷附和。花无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微笑示意。
小鱼儿道:“既然我哥说了,我也要说。小鱼儿生性顽劣,对在座的各位姑娘多有冒犯。无论诸位曾经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小鱼儿都得罪了。虽然说,不能完全过往不咎,但是现如今还请你们宽宏大量。我小鱼儿现在只对我哥一心一意,但是想起过去的事,依然有些良心难安。现在正好借这个机会,一吐为快。我……我先自罚三杯啊!”他仰起头,一边喝,一边就把酒壶抓到手中。
铁心兰抿嘴一笑,道:“我和小鱼儿认识最早,那时我们都只有十三四岁罢了。就是因为少不经事,我们才惹出了多少是非。不过,若是没有假藏宝图一事,我们和花公子也未必能这么早相识。”
苏樱双颊泛红,托着下巴,嘟囔道:“是呀,谁都有不懂事的时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江玉郎也站起身,道:“多说无益,小弟无意为自己开脱,但是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来日方长,小弟欠下的债,自会慢慢偿还。”
小鱼儿对他举杯,提起一边嘴角坏笑道:“我小鱼儿变成个情种,也算不得什么。只有你说出这种话来,才叫稀奇呢。”江玉郎轻笑不言,和大家一起饮下这杯酒。
慕容九笑道:“现在,多数人都为人父母,要做‘江湖前辈’,果然言行举止都不一样了。”
苏樱笑道:“你和黑蜘蛛呢?”
慕容九苍白的脸微微一红,道:“虽然小鱼儿把我的神功秘籍都毁了,但是没有玄阴之身,也难以维持现在的功力。我和黑蜘蛛不能有孩子,我就想像姐姐姐夫们一样,去收养那些在街上讨钱的小乞儿做孩子。”
花无缺奇道:“难道慕容家的血脉都非嫡亲?”
慕容九侧头思索,道:“我自己并未细究过,如此说来,我们姊妹之间大概真的没有血缘之亲。不过,我们的后人都姓慕容,这就行了。比起血脉来说,把这个家族的名字延续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众人推杯换盏,直喝到天光大亮才散席。慕容紫芝没喝多少,复又去照顾小仙女了;江玉郎、小鱼儿和花无缺把醉得不轻的三个女孩送去瑾瑜楼,他们就在琼瑶阁上休息。琼瑶阁是家仆住的地方,虽然整洁干净,但是并不奢华。还好小鱼儿和花无缺都在江湖上吃过苦,也不介意这些。花无缺沾上床单就睡得人事不知,小鱼儿最开始还能和江玉郎瞎下几步棋,之后这两人也一个栽到棋盘上,一个靠在藤椅里睡了。
别的没做,一行人直睡到天色将晚,虽然今日已是大年初一,但是这几人并不恪守传统规矩,该拜谒长辈、祭祖云云传统,一律懒于实行。只是身为“长辈”,他们还是记得给小辈儿打点了压岁钱。这群人中,有父母相陪长大的尚且不多,更别提有过收亲戚的岁钱的经历。但是这些人长大了,当起家长来,又丝毫不见得含糊。
元月里正是小仙女的月子。在苏樱的调理下,她恢复得很快,时至上元,已经能由顾人玉扶着出来看灯了。小鱼儿与她仍斗嘴不停,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注意分寸,逗得小仙女咯咯直笑,又不至于让她动气伤身。往后,铁心兰启程回移花宫,苏樱也返回龟山樱溪。
小鱼儿和花无缺借这段时间写明书信,分别送往宁波、长安和开封,告知观沧海、李飘飘和朱槿一切关于紫微教的内情。二月初,他们带着江云舒,辞别生香园的众人,返回苏州城。
江舟收到消息,早就收拾好宅子,恭候着二位少爷的归来。江画姑娘接过江云舒,不住地逗着他,兴奋地同江舟碎碎地说着吴侬软语,往宅子里去。一路舟车劳顿,二人先去沐浴更衣,吃饱喝足,又舒舒服服睡上一觉,直到第二日才稳坐堂上,泡一壶碧螺春,将这一年来的历程细细回忆过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