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岫斜昵了他一眼:“他这么爱财如命,为了钱做出了那么多事,你确定能把他的钱弄出来?”
原随云只是微笑着对他说道:“就像他说的那样,只需要十天时间,人就会活活渴死,任你武功盖世也没用,所以人命其实一点都不值钱。等他开始饿、开始渴的时候,我们就能知道,到底是钱更重要,还是命更重要了。”
不过当天晚上,云出岫舒舒服服的洗了澡,换了寝衣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就发现原随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了他的房间,正坐在桌子边喝茶。
“要是我真是个姑娘,已经可以对你这个不请自来的登徒子动手了哦。”云出岫来到他身边坐下,一边高声叫了一句:“窈窈,窈窈!过来帮我擦下头发。”
“来啦!”窈窈端着一堆瓶瓶罐罐进了门,轻轻将门拉上,对同样坐在桌边的原随云目不斜视,而是专注的打开罐子,卷起袖子,为斜倚着凳子的云出岫按摩起头顶的穴位来。
原随云看他这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做派,也不禁钦佩道:“我原本以为,你之前在山庄已是老实不客气,现在看来,你其实还是挺客气的。”
他要这么说,云出岫就不乐意了:“好啊,你居然是这么想我的!明明说我是贵客,让我不要拘束的人是你自己吧!”
原随云笑道:“世人不就是如此吗,人们嘴上说的话,和心里想的,往往完全不是一件事。你既然能洞察我的内心,想必是于此有些特殊的本领,那么对这些事,更应该清楚才是啊。”
闻言,云出岫睁开眼睛,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就算是临走之前,也不要随意揭露自己的老底,否则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没什么优势了。”
“这当然是你的优势,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能这么轻易的感觉到我的杀意了。”原随云说着,忽然凑过来,将手放在他的侧脸上,轻轻婆娑了一下。云出岫近距离对上他的眼睛,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一瞬的停滞——他明明是按照自己的喜好,给原随云挑选了一双十分温柔的眼睛,但此时此刻,这双眼睛却已然完全看不出原主的影子,而是像它的现任主人一般,自信、傲慢、锋芒毕露!
“你做什么?!”他突然有了动作,窈窈倒是有了反应,下意识的就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然而云出岫伸出手,一把按住了她的剑。
“你这个时候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说这些话的吧?”他十分平静的示意窈窈继续按摩,不必理会原随云。但小姑娘还是瞪大了眼睛,气鼓鼓的望着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于是,原随云笑了。他收回手,坐回了原来的位置:“花满楼的眼睛和我的情况几乎一样,想必同样的方法,对他也是一样有效。”
云出岫微微皱起眉,语气变得难听了起来:“是你主动向他说明我可以为他治病的,你难道还想从中作梗不成?!”
见他反应这样强烈,原随云唇边的笑意越发深邃起来:“看来,你对他很有好感啊。”
那当然,像花满楼这样温柔又可爱,还很体贴的好人,难道会有人毫无理由的讨厌他吗?更何况他虽然身有缺陷,态度却如此豁达,正同自家师父一样,云出岫委实很难不对他产生好感。
不过,虽然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感知着原随云的情绪,云出岫识相的没有说出口。
“你为什么讨厌他?”他直接问道。“就像你说的那样,他和你的情况几乎一样,你们都是遭遇了不幸的人,难道不会互相体谅吗?”
但原随云并不是。
他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气质清贵平和,脸上带着春风般温和的微笑,声音也十足的温柔:“因为这双眼睛,许多人都曾拿我同他比较,你猜,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云出岫想了想:“还能说什么,无非是说你们俩都这样优秀,却是老天无眼,居然让你们失去了双眼。”不过,这当然是好听的话,真正难听的话,他就不想说了。
“是啊,他们经常称赞我,说我是神童、天才,才能有今日的成就,说我生性豁达,从来没有把失明的事放在心上,不会因为此事心生怨恨……你说,他们说的对不对?”
那当然不对,原随云光风霁月的外表和他阴暗的内心,几乎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听他这么一说,云出岫顿时有些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花满楼了。
因为对方才是那个表里如一,真正达成了众人夙愿的人。因为只有原随云知道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因为世事就是如此的讽刺,他根本不像表现出的那样坦然,而是恨极了自己身体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