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翼间是花香、草香和泥土的腥味，耳边能清晰的听到风声、鸟鸣和若隐若现的水声，彰显着这个世界是如何的多姿多彩。但他双眼所见，永远是一片一成不变的黑暗。

他忍耐这样的日子，已经太久、太久了。就算这个人真的是陷阱，难道他不敢去踩一踩吗？

“呵，云出岫，你最好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云出岫尽心尽力的给原随云挑了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

卖出自己的眼睛的是一个清秀可爱的少年郎，一看向他的脸就脸红不已，结结巴巴的告诉云出岫，他哥哥很会读书，私塾的先生一直在夸奖他，但是正因如此，他们家需要很多很多的钱。而原公子给出的报酬实在是太丰厚了。

“那很好啊。”云出岫漫不经心的回应道。“你可要留够自己的份，别全给你的家里人。那些钱足够你们一家人什么都不干，舒舒服服的生活几十年了。”涉及自己的眼睛，原随云显然比之前的试探慎重得多，给云出岫选择的人群里，甚至不乏武功高强之辈，只怕原本要付给他们的，还不止是钱财那么简单。

但他既然不自己选，云出岫就随自己的喜好了。

他摆弄着桌子上的刀子，朝着少年温柔一笑：“放心吧，到时候，我动手会很快，让你感觉不到多少疼痛的。”

“可是……大夫。”那少年鼓足了勇气，怯生生的问他。“当一个瞎子……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瞎过。”云出岫毫不犹豫的回答。随后，他满脸邪恶的将手害在了少年的眼睛上。

他有着一双养尊处优、修长白皙的手。少年没有害怕，反而脸红得更厉害了。

“当一个瞎子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云出岫说道。“只是蒙住你眼睛的这双手不会再被放下来罢了，从此以后，光明会离你远去，你会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蝙蝠一样……算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蝙蝠的。”

蝙蝠能在黑暗中来去自如，瞎子可不能。这世上，却又有几个瞎子能如同原随云一样厉害，武功甚至超过了大部分正常人呢？

少年想了想，缓慢的点了点头：“那……我应该可以忍受吧。”

听到这样天真的话，云出岫不由笑出声来：“你不必忍耐。只希望你日后不要仇恨自己便是。”

他是真心祝福，但取走人眼睛的时候手仍然稳得出奇。很快，这双仿若含着春水的温柔眼眸就被好好安置在了原随云的脸上，完成手术后，云出岫将纱布一圈圈缠上后者的眼睛，在其脑后绑紧，随后便把剩余的纱布一丢，整个人跟着放松了下来。

“原公子，我的笛子还没修好吗？”他自觉自己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大半，便开始追问起自己应得的报酬来。原随云原本为此番手术做了诸多准备，却没想到一切都进行得如此平静且顺利，饶是多智近妖的蝙蝠公子，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压下自己复杂的心绪，温和的说道：“明日一早，我便让他们把笛子给你。”

“嗯！”云出岫也没问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把雪凤冰王笛修好的，反而兴高采烈的告知他。“我这几日，已经在你家挑选出了一个最漂亮的地方，等你取下纱布的那一天，就由我来安排，我们一起去那个地方赏景吧！这样，你复明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你家最好看的地方啦！”

原随云：“……”这难道才是他最近所有行动的目的？还是说，那最后一日，才是杀局的所在？

他在心里品味了一下这句话，脸上旋即露出了往日温柔的微笑：“好啊，那就有劳云公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就是真正意义的初见了吧……

第5章

十五日时光转账瞬而逝。

取下绷带这日，云出岫果然主动登门来找人，原随云也从善如流的被他拉住手，一路拉出房间，转过十里回廊，进入后花园。

“你能猜到这里是哪里吗？”云出岫一边走，一边回过头来看向他。原随云脸上保持着微笑，镇定自若的回答：“你若想要我猜不出，那不应该蒙上我的眼睛，应该捂住我的鼻子。”

他已经闻到了梅花的幽香。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你第一眼应该看看梅花。”云出岫笑着说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是说梅花，焉不是在说原公子你呢？”

不管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至少在这一刻，原随云朝他露出了真心的、傲然的微笑——以梅花自喻，他当然有这个资格！

只要他双眼复明，这武林之中，又有几人能与自己相提并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