冼如星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假如对方跋扈无礼,以皇权压人,她可能随便想个办法糊弄过去,可是如今这对父子都彬彬有礼没有半点怠慢,她反而有些过意不去。
事实上,对于兴王的病,冼如星一搭眼心中便已有了个大概猜测。
肝区疼痛腹水黄疸消化道出血……这明显就是肝癌晚期的征兆。对于肝癌,就算放到现代社会也没办法解决,更何况,对方一看就已经病入膏肓,也难怪夏日的时候就过世了。
犹豫了许久,冼如星缓缓道:“王爷,贫道虽然没办法治好你的病,但也许可以帮您稍微缓解一下疼痛之苦,您要试试吗?”
兴王微愣,旋即一边咳嗽一边点头。事实上,肝癌患者到了晚期,腹部乃至四肢都是非常非常疼的,对此施针汤药能做的有限,不过冼如星则不同,她身上囤了许多去痛片。
早在答应了朱厚熜来给兴王看病之时,冼如星便提前去往家里拿了几板常备的药,如今见兴王点头,便随手掰了半片递过去。
看这眼前的白色药片,兴王也没迟疑,病痛折磨得他连思考都懒得思考,就算现在死亡,也许还是一种解脱。
现代所制的西药,对于从未服用过的古人来说,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兴王服用后没一会儿便感觉疼痛减少了许多,伸了伸手,甚至能在内侍的搀扶下起身溜达两圈。
直到此时,他才真的有些相信了儿子说的话,对待冼如星的态度立刻有了些许转变,原本只是为了哄孩子的温和改为恭敬中带着钦佩。他打量了一下冼如星,突然开口问道:“仙姑,你与本王说句实话,我这病还能再撑多久?”
冼如星沉默片刻,“三个多月吧。”
不远处的朱厚熜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倒是兴王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三个月啊,也不算短了,有您这神药,我也算能过一段消停日子。”
冼如星摇头,“这药也不是万能的,每日最多只能服用三次,否则服用的越多,效力会越弱。”
兴王微愣,旋即苦笑,“这也行吧。”讲到这里,他挥了挥手,命张枫将王妃等人带过来。
张枫全程在一旁观看,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听到王爷命令不敢迟疑连忙去请王妃。
没一会儿,一大帮女眷便赶了过来。
说是一大帮也不尽然,事实上,兴王并不纵欲,府内只有一位正妻与一位侧室。
妻子蒋氏,武将之女出身,生的剑眉俊目,身形高挑,虽说喜欢舞文弄墨的丈夫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但是二人感情依旧很好。现在府里一共一子二女,皆是蒋氏所出。她之前已经在张枫那里打听到了事情的经过,但亲眼见到能够下地的丈夫依旧十分激动,以至于不顾王府礼仪径直走上去,牢牢握住兴王的手。
兴王自打两个月前便经常昏迷,能够这样清醒的与妻子说话已经是非常少了,同样心情十分激动,两人温存了一会儿,他方才将自己的情况与妻子道明。
听到丈夫只有三个来月的寿命,兴王妃悲痛不已,求助性的看向冼如星,颤巍巍开口道:“仙姑,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吗?”
冼如星内心轻叹,缓缓摇了摇头。
蒋氏啜泣出声,好半天方才在丈夫的安抚下停止,她心性坚韧,知道如今的相聚已是不易,还是恭敬地谢过冼如星,然后将子女们都叫了过来,一家人团聚于此。
兴王最小的女儿寿姐儿今年只有七岁,还是懵懂无知的年纪,看着有些陌生的父亲,咬着手指,好奇问道:“父王,你的肚子为什么这么大呀?”
蒋氏点了点女儿的额头,兴王连忙将其拉住,笑眯眯地揉了揉自己因为腹水而肿的老高的腹部,“为什么呀,传言苏东坡肚子里装的满是不合时宜,那你父王这肚子里,则全都是天伦之乐。”
朱厚熜此时再也忍不住,直接跪倒在兴王身边,含泪道:“儿子这三个月哪儿都不去,牢牢守着父王,您有什么事情就直接让儿子去做!”
“胡闹!”自打清醒兴王第一次皱了眉头,表情严肃的对朱厚熜道:“你不趁着为父还能讲话,赶紧学着怎么处理王府内务,难道要等我死了被底下人欺负吗?我皇家后代,真龙血脉岂可做那小儿女之态!”
“可是……”朱厚熜有些犹豫,但被父亲强行打断,“没有什么可是,为父已经听说了许知州在最近一段时间来府上拜访了几次,似乎是要商议怎么处理流民一事,此事可大可小断,不能拖,我刚才已经打好招呼,你现在就去问好,以后白天着手府上大事小情,晚上再向我秉告,有什么不懂的通通记下来,到时候为父再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