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不高兴是假的,412在业内的地位,就像清北之于全国高中生,但贺连生却觉得有点奇怪。
他并不觉得自己已经出色到能让上面的领导知道他,应该是有人提点过,他才有这个机会……不过,不重要了,到底是谁提拔的过去就会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小秦同志。
本来,他告诉自己,跟小秦同志结婚单纯是出于责任,是不忍心她成为千夫所指,正好被亲奶奶拉住,他不得不就坡下驴,可在外面这几个月,他发现不是那么简单。
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就会想到她,自己这个小妻子。
不一定是想俩人一起做点什么,就是会猜,此时此刻她正在做什么,是采药,还是看书?又或者已经进了培训班?她的基础能跟上吗?自己能给她点什么帮助?
这种随时想到一个人的感觉,很奇怪,但又不是那么令他排斥。
因为秦艽的方子管用,陈老从市医院检查回来,发现心脏供血状况有明显改善,他就继续住在五里屯赵家。
赵青松难得回家待这么长时间,见家里屋顶有点漏雨,就忙着去公社买材料修补屋顶,见大铁锅漏了,又忙着补锅,磨菜刀剪刀镰刀,搓麻绳糊灯笼……他这么多年不在家,难得回来一趟肯定要把活给干完的。
倒是刘宝珠,在娘家待了两天就被他叫回去,跟着赵家人下地干活,大太阳晒得一张俊俏的小脸又红又黑,要知道婚前她可是村里唯一一个不用顶着大太阳下地干活的姑娘!
有心想不干吧,赵青松就语重心长地说他们一年四季不在家,好容易回来一趟该好好尽孝,哥哥嫂嫂这么多年代他们尽孝也辛苦了,该换他们歇歇,侄子侄女难得能松快几天……每一句话,都那么有道理,那么无懈可击。
可干吧,她又实在不是那块料,在娘家娇养了那么多年连锄头把儿都没摸过呢!平时队上分工也就是些割猪草喂猪喂鸡的活,没几天干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想赵海洋赵海燕了,小两口出门的时候以为很快就能回去,所以只是暂时把兄妹俩托付给邻居,“也不知道这大半月孩子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穿暖,我一想到他们就心酸,要不你继续留这边,我先回去照看孩子?”
别说,她还真能拿捏赵青松的七寸。
“看我疏忽了,行,那你别干活了,明天就回去,我去给你买火车票,谢谢你这么想着他们。”
谢谢,刘宝珠真是谢谢他老赵家全家!
陈伯寒不说话,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见刘宝珠卷着包袱“归心似箭”的赶回冷河镇,心里暗骂赵青松是个自以为是的傻子。
但这夫妻俩,都不咋样,刘宝珠精是精,而赵青松呢,就是这赵家里里外外最听他娘话的一个,谁嫁给他都有罪受。懒得看他们演戏,他转头就往赵家屋后的山坡上去,听说山里有药,他就每天趁着太阳好的时候,进山去转悠,试图找找以前常吃的那几味中药。
他在劳改农场干的都是重体力活,爬山不成问题,只是喘闷特别难受,眼睛也熬花了,这不一不小心就没看见石头上长的青苔,一脚踩下去,只听“啪叽”一声,整个人重心不稳,朝着山下滑去。
陈伯寒心想,自己这一跤摔下去,骨头彻底散架,怕是就要交代在这村子里了。去年农场有个老头儿,本来是京市大学的教授,就因为“双抢”的时候滑倒一跤摔断骨头,医疗条件也跟不上,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某天他们下工回去奇怪他今儿怎么没说话,掀开被子一看才知道已经死了。
然而,想象中的剧痛和骨头脆响并未传来,他只感觉手臂一紧,一只瘦弱的手,紧紧抓住他。
“小心!”
陈伯寒睁开眼,发现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同志,鹅蛋脸大眼睛,肤色微黑但双目有神。
“叔当心,这山上雨多,石头都长青苔了。”
陈伯寒在她帮助下站稳,找块平整的石头坐下,“你是?”
他总觉得这姑娘眼熟。
“我是村后头的,我见过您,您是宝珠家的客人吧?”
陈伯寒这才想起来,这不就是刘家的邻居嘛,那晚自己去找药,年轻那个妹妹是小贺的爱人,“是你,你叫什么名字?”
“叔,我叫秦爱兰。”放下背篓,里头是刚挖的药根,还怪沉的。
陈伯寒没想到,她这么瘦弱的姑娘居然能在背着这么大一篓东西的同时还拉住他,因为跑得太快,鞋都掉了一只。心里很是动容,他在农场这么多年见过的年轻人,要么以挖苦他为乐,要么想要利用他手中为数不多的资源,要么直接就对他避如蛇蝎……像这么热心肠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