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突然,谁也没料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周里眼镜下的眼神闪过一道寒光,正准备有所行动时,就见一道人影飞快地扑过来。
那女郎穿着一件青蓝色的呢料大衣,颈上系着一条颜色鲜艳的羊毛围巾,像颗出膛的炮弹一样重重撞向农村男人的后背。
还没等别人反应过来时她手里就连拍带打,嘴上还不住地骂道:“你还是个人吗,你老婆在里面躺着生死未知,你却在这里计较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连手术都不让人家做,她要是死了你负得起责任吗?还有你知道外科医生的手多金贵吗,你竟然敢硬掰着他的右手腕不放?”
在场的护士及一干病人家属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这场混乱。谁都不知这个看起来白净斯文的女孩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为什么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双手爆锤这个农村男人?
那个农村男人今天本来就是想当一回不要脸的医闹,却没想到被人从背后狠狠撞倒在地上。一口气没有吐出来时,后背又被人毫不留情的一顿激烈重捶。他趴在地上连身子都翻不了还直翻白眼儿,心想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先前在一边做乔张做致的老太太见阵仗不对,一溜烟爬起来远远站着跳脚骂道:“哪儿来的女神经病多管闲事,我儿媳妇肚子里怀的是我们老徐家的独根,这时候要是听这个医生的话做什么胆囊切除手术,那我孙子岂不是一并切没了?”
此刻酒意上头的贺秋秋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一眼以更高的声音破口大骂道:“没听见人家医生跟你解释了,结石那什么……已经嵌顿于胆囊颈部,已经引起剧烈疼痛,就是勉强捱到生产日也很容易引起胆梗阻,到时候大人小孩一样不保。你们一家子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听不懂人话是吗?”
贺秋秋打了一个酒嗝,心头更加烦闷,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面露凶狠道:“一个儿子就那么金贵,值当你敢罔顾儿媳的生命?我就奇了怪了,你自个不是女人吗?你妈不是女人吗?有了两个孙女不足,还想贪心要个孙子,人家医生过来劝说不听,竟然还敢倒打一耙。老天爷怎么不打一道雷,劈死你们两个心思歹毒的母子?”
围观的群众先是一阵静寂,然后就噼里啪啦地响起一阵掌声。虽然大家都知道这对农村来的母子胡搅蛮缠,但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事情开始发生时并没有几个人站出来帮着年青医生说话。这时候见有人出来主持正义,自然帮着唾弃那对母子。
这时候从病房里蹒跚走出一个大肚子妇女,艰难地弯着腰有气无力地道:“周医生别跟这些混人一般见识,我已经叫人跟我娘家兄弟打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给我签字画押。我想尽快手术,我才三十五岁,不想这么早就去死。”
贺秋秋翘起大拇指高声叫好,“大姐,咱们女人都得为自个好好的活着。这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你要是脑袋发昏非要给他们什么老徐家生个金贵儿子,保管你死了不出三个月,他就会把你忘在脑后另外娶新人。”
这是劝人的话吗,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趁着楼下的保安上来处理善后,周里连忙上前一把扶住贺秋秋,再让她这么胡言乱语嚣张跋下去,被她一拳打倒且坐趴在人家背上的农村男人就要断气了。
没想到一进医生办公室,贺秋秋就抱住他的手腕细细打量,带着哭音细细哽咽道:“你就是个傻子啊,那个人一股脑的冲上来,你就不晓得躲一躲。外科医生的手根本就伤不得,你说你以后该怎么办呢?”
周里闻到了贺秋秋身上的酒气,知道这姑娘多半是酒意上头了。他看着微微泛红的手指,心里却浮起暖意,轻搂着年轻女孩道:“要是我真的残了怎么办,刚才你骂那个人时倒是痛快,会不会真把我踹了重新找一个好的?”
贺秋秋面上绯红眼有湿意,眨巴了几下收了哭音道:“残了就残了吧,幸好我早早地就存了一笔钱,还收了那么多值钱的东西,连房子都买了好几套,以后我的这点工资养你和孩子应该没什么压力。以后你就在家里带孩子我在外面挣钱,等空闲了咱们就出省出国旅游散散心……”
见她醉糊涂了都色~色安排得妥当,周里又好笑又好气之余心底还有一丝安然。这幸亏是冶安好,要不然让这喝得醉醺醺的姑娘一路走过来,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儿?以后一定不能让她再沾酒精类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允许。
休息室里只有一个窄小的床位,周里拧了一把热毛巾给贺秋秋擦洗。他盯着雾气腾腾的镜面看了一会儿,忽然扭头看向床铺上的贺秋秋问道:“你刚才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这其中也包括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