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秀的手脚快,不一会工夫几个喷喷香的菜肴就端上了桌子。
贺宗伦把两个孩子的“三好学生”奖状端端正正地贴在墙壁上之后,照例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地抿着。神情虽然是淡淡的,但是他那舒展的额头飞扬的眉宇微翘的嘴角,任是谁来都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极好。
因为心里头搁了事,到了晚上十点多钟了,贺秋秋在床铺上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心里有些患得患失,自己这么便宜地当上了班长,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姑且先不论愿不愿意,要是说出自己并不十分稀罕这个什么班长的职位,只怕也没有几个人相信,反而会说这个女孩子太矫情了。
红楼梦里有句话说,假作真来真作假,此时此刻说实话别人反倒不会相信,真是一件极奇怪的事情。在别人的眼里这算不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别人会不会想,其实自己对于顾彦斌的遭遇是抱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思呢?
还有韩丽娜,为了她顾彦斌才会和人干仗受处分,这件事情最终还是被人传开,班上的同学当面不说背后指指点点的可多了,隐隐竟有一种孤立她的味道。唉,这都叫什么事?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时断时续,绞得贺秋秋难以入眠,索性坐了起来望着窗外那一轮明月。眼下已经进入夏末了,白天里太阳虽然依然肆虐,但是到了晚间气候是很相宜的。不冷不热偶尔还有几缕间杂了花草芳香的微风轻轻地舒缓地送进来,叫人心旷神怡,连带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贺秋秋闭了眼睛,忽然对自己的矫情和别扭感到有些好笑,自己好歹心理年龄也有三十几岁了,怎么这么经不起事情。这么一点微末小事就让自己失了方寸,看来果然是变得幼稚了。人这一辈子要是事事都要顾及他人的看法,那只能是寸步难行。
心情一放松眼睛就有些迷糊起来,贺秋秋恍惚间觉得自己躺在大海里的船上,晃晃悠悠的好不舒服。但是那晃动却越来越大,心头不免有些恼怒。这个贺韬韬,不好好地睡觉老来摇晃自己的床铺干什么?
一骨碌爬将起来一看,周围却是空无一物。贺秋秋睁着眼睛在暗黑的夜里有些茫茫然,然后冷汗迅速地在背脊上凝结,耳边无比清晰地听到周里在门外大声呼喊着什么。原来自己并没有在做梦,身底下的小床的确是在自行晃动。
打了一个冷噤之后,贺秋秋“咚”地跳在地上。这时候外屋的灯也亮了,传来爸爸的一声厉喝:“快起来,地震了!”话语刚一落,墙上的大挂钟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破碎的玻璃声在静寂的夜里传得老远。
顾不得再说什么,贺秋秋一个箭步跑上前去把依旧迷瞪的妈妈扯下了大炕。抬眼看去只见老爸连铺盖卷一把抄起弟弟贺韬韬就往外跑,门口的周里抱着一床厚被子满眼焦急,低低道:“好像真的是地震,动静还不小,我喊了你老半天。”
一家人顾不得多话齐齐到了院子里,贺秋秋这才地发现大门上挂着用来防盗的铁锁,连忙回头急问道:“钥匙在哪里?”
贺宗伦身上只穿了一套白色的背心和棉布大裤衩,闻言走上前来把依旧熟睡着的小儿子递到了已经清醒过来的妻子手上,迅速转身回屋里去找寻。震感越来越强,周里见状不敢再耽误,三步并作两步到小木屋里取了一把斧头,“嘭”地一声就把铁锁砸开了。几个人刚刚在院子外面站定,就听到屋顶上“哗啦哗啦”地往下面掉瓦块。
此时,脚底的大地像是一只蛰伏许久的怪兽,开始发出它巨大骇人的威力,一切的人类痕迹在这大自然的面前显得多么的渺小和可笑。贺宗伦顾不得没有穿鞋,开始挨家挨户地大力捶着铁门,大声地呼喊着:“地震了,快点出来!地震了,快点出来!”
隔壁的钱股长一家人紧接着出来了,和妈妈交好的李兴兰阿姨搂着钱芬芳钱茉莉俩姐妹吓得瑟瑟发抖。他们大概出来的急迫,身上只有一件夏天穿的睡衣。家虽然近在咫尺,但是却都没有胆量再进去了,谁知道地震会不会接踵而至。
瓦块继续往下掉,哐啷哐啷地发出巨大的声响。院子外面尽皆是一群妇孺,家里的男人都到别处找电话勘察灾情和打报告去了。毕竟在晚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也不知道损失到底有多大。用青砖铺设的院墙开始发出“吱吱”地声音,脚底下总是有一股轰隆轰隆闷雷一样的的声音传来,听了更加让人胆战心惊。
贺秋秋心里一阵一阵地发慌,搂着肩膀紧紧挨着周里站着。
周里看见她只穿了一件短袖,连忙把匆匆穿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小姑娘的身上,夜晚风一吹还是很冷的。贺秋秋的牙齿打颤,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就没有乔张做致地拒绝这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