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一提出来,就被爸爸打消了主意。说姑且不论福利社那里有没有那么大的地儿,货物全部上架摆放根本就不行。再说店里本来就只有妈妈一个人照看,如果把货柜弄成开放式的,那不到一个月估计就得赔完老本。
听到爸爸的分析贺秋秋满面通红,自己怎么想当然了。现在也没有监控摄像头,家属大院和耗子店的人的素质良莠不齐,说起来爱占便宜的人真不少。要是爸妈真听了自己的这个馊主意,指不定还要出多大的篓子呢?
她终于知道自己的短板了,再也不敢仗着先知先觉随意地指手画脚。最后在爸妈商量时问及自己了,才小心地说出几个意见。虽不见得多新奇,好在有些还是中肯的。
一家人正商量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大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拍击声,贺宗伦两口子狐疑地对望了一眼站起身去开门。铁门一开,一个微胖的身形就挤了进来,从屋里泄出来的灯光的阴影下,大家认出这位脸色青黑的女人不是于四凤又是谁!
李明秀文化虽然不高,做人可是极通透的,一个转眼的功夫就立刻明白了眼前之人的来意。
她与丈夫对视一眼装作毫不知晓的样子,依旧笑眯眯地上前拉了于四凤的手笑道:“你怎么有闲工夫到我家来串门子?大丫头,快去给你于婶婶倒点热水!”又忙不迭地将人往屋里拉。开玩笑,这大晚上的一下子闹将起来,她于四凤不要脸面,自家还是要脸的。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包了一肚子气的于四凤的撒泼功夫被李明秀的软磨硬泡给松松地压了下去。绷着一张阴沉沉的脸,于四凤一屁股坐在贺家的沙发上,震得几根弹簧“吱哑”地响了几声。
接过李明秀递过来的苹果,于四凤先前的那股子气不知不觉地消散了许多,但口气依然硬梆梆地,“你明知道我在那个福利社上班,你还要承包,不是专门让我下不了台吗?我原先就说过,谁端了我的饭碗,我就拖了一家子老小到他家吃饭去。你莫不是以为我是说着玩玩的?”
贺宗伦微微一笑,抢先答道:“刘干事比我小月份,我就托大叫你一声弟妹吧!你说的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机关里规定了三天的期限,说谁在三天之内缴了五百块钱,这福利社的经营权就是谁的。难道弟妹不知道,我家的这位也是今早才去签的合同,也没有插谁的队,弟妹的话哪怕拿到中央去怕也是不占理吧!”
于四凤先前靠得就是胡搅蛮缠的功夫,也是笃定没有谁敢得罪自己。但是别人在情在理,不可能自己占了茅坑就不准别人拉屎。她心头一噎话就堵在嘴里,好半天才想起继续问道:“那你承包就承包了,干嘛把我和徐建兰赶走?”
这话当然不需要当家人来回答,李明秀轻轻巧巧地就把话题接了过来,“她婶婶,你这是什么话,当我舍得你走吗?实在是缴了承包款后已经没有多的钱来请两位姐姐了,好在李团长通情达理又把两位姐姐调到工厂里去上班了,要不然可是我的罪过了。以后等我缓过劲来了,再去请两位姐姐回来。”
贺秋秋在一旁听了险些笑得内伤,从来都不晓得父母竟然是演戏的高手,看这一唱一和的楞是把个口舌厉害的于四凤说得哑口无言。
看吧,你说我端了你的饭碗,我就找人在厂里给你重新安排一个饭碗。两边的工资奖金是一模一样的,要是你还叫嚣不知足,就是在明晃晃地承认你在福利社还有另外的油水,你就得承认你是个贪污分子。什么叫做有苦说不出,贺家人今天终于让于四凤彻底地见识到了。
送了于四凤出门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虽然春天晚上的风吹得飕飕响,一家人心里却是热呼呼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贺秋秋担心地问道:“要是明年承包期满了,她又来闹怎么办呀?”
贺宗伦望了女儿一眼,忽然有些狡猾地笑道:“谁说明年承包期就满了,那个合同上承包期整整三年,每年的承包款是五百元。嘿嘿,我怕你妈胆子小没敢跟她说。哎,我们四川人有句老话,胆子大的骑龙骑虎,胆子小的只有抱鸡母。这是我们老家人人皆知的一句俚语,为了你们姐弟俩的将来爸妈决定赌这一回!”
贺秋秋看着爸爸那算不上魁梧的身影,心里满是感动。
这世上怕是只有父母的爱才是不打折扣的吧,从前的自己钻进了死胡同,自然看不到光明的未来。她抬头望了一眼高高天空上悬挂的星星,终于如释重担地轻轻一笑。爸妈,你们不会输,我和弟弟的将来一定是一条光辉的坦途,而我们一家人正站在这条坦途的起跑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