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出身的宿老梅石公正在讲《道德经》。
“……最好的统治者,就是百姓并不知道他的存在,却仍旧能够生活的很好。”
“次一等的统治者,百姓亲近,并且用褒美的言辞来称赞他。”
“再次一等的统治者,百姓畏惧他。”
“比这还要差的统治者,百姓鄙薄他。”
“上位者如若诚信不足,百姓就不会信任他。”
“最好的统治者,很少发号施令,谨慎发言,看起来十分的悠闲,等到大功告成之后,百姓都说,我们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梅石公如此为之,与其说是辩论,不如说是讲学,围观旁听之人虽多,然而较之先前儒家与法家论战之时,却是相形见绌了。
在变法图强之说最为强盛的周国,会有多少人对黄老的无为而治感兴趣呢?
张良见状,难免有些黯然,侍立在侧听完了所有,最后待到梅石公讲学结束,终于迎上前去:“不肖弟子张子房拜见梅石公。”
梅石公不意在这里见到他,脸上显露出惊喜的样子来:“子房什么时候也到了周地?”
又抚须笑道:“早知你在此,该让你来讲的,也叫别家学派知道,黄老后继有人。”
张良毕竟年轻,搀扶着上了年纪的梅石公离开,又叹息道:“周国的土壤,是无法让黄老之学生存的,您千里奔波至此,只怕不能如愿了……”
梅石公听到此处,脸上的表情随之严肃起来:“子房,难道你觉得我所讲授的内容,都是无用的东西吗?”
张良忙正色道:“弟子岂敢有这样的想法?”
又说:“只是周帝崇尚法家,厉兵秣马,极力鼓动农耕,当前所求之物同黄老相悖,您想在周地宣扬黄老家的学说,就像是在沙漠寻求鲜鱼一样,恐怕只能无功而返了。”
梅石公的神色略微柔和几分,却问他道:“你觉得黄老之说对于治国,没有用处吗?”
张良摇头道:“怎么会?只是相较您所倡导的,并不适合此时的周国,也只有大战之后,百姓凋敝,民生困顿,黄老之学才真正会有适合的土壤。”
梅石公于是叹息着说:“我难道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吗?周国武库里的矛和弓箭像崤山里的树木一样多,周帝的进取之心像金石一样顽固。他们现在厉兵秣马,改革图强,不就是在为了统一天下做准备吗?大战结束之后,会有多少年迈之人失去他们的孩子,多少稚童失去他们的父亲?而天下之大,又会有多少土地荒废,多少流民沦为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