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珩唇角勾了勾,说道:“更何况,这本就是宫内事务,按理来说,丞相还是不要过多干预为好。”
“好了,季珩!”萧谙好似刚刚睡醒,这时才慢悠悠地站出来斥责道,“别胡说八道,丞相乃百官之首,别说宫城内布防,就是天下布防都管得,莫要再放肆了。”
徐京墨见他们这一唱一和的模样,简直差点被气得笑出来,又听萧谙降了声音对他说:
“季珩乃武举状元,朕赏识他的能力才让他接管了羽林军,是多有不妥之处。若是季珩不懂事冲撞了丞相,还要丞相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才是。”
徐京墨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也在琢磨,这萧谙到底是知道季珩故意将他的人都换走,还是真的不知实情、只当是季珩在示威?
一股闷火压在心底,直叫徐京墨胸膛起起伏伏,他权衡再三,最终还是不欲在众人面前发难,只沉着脸拂袖而去。
萧谙见徐京墨的神情,想也不想也迈开步子往徐京墨离开的方向追过去了,季珩甚至都没来得及叫住人,就见皇帝仓促的背影,一瞬间,先前那些得意便烟消云散了。
宫墙另一侧,徐京墨心烦意乱地在宫中走着,鬓发上沾了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小雪粒,他也仿若不觉,只快步向前走去。
他不愿承认的是心中已生出了些悔意——若早知道季珩会这般胆大妄为,他是无论如何不会答应萧谙将羽林军的权放给季珩的。可如今木已成舟,他已被算计了这一道,便是再气恼也无用了。
脑子里塞满了事情,徐京墨便有些分心,自己都没留意走到宫中极偏僻的一处,他走得太快,一不留神踩在未消的冰上,整个人一下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摔进了雪里。
照理来说,前夜下的雪早该被宫人们打扫干净了,可此处原本是冷宫,多年不用更是废弃,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宫人们打扫时自然会偷懒敷衍。而且此处阴森寂静,连主路都被掩在重重宫阙的阴影中,常年捕不到一丝阳光,下在此处的冰雪几乎保持着原样,这才叫徐京墨滑了一跤。
他脸埋在雪里,第一个念头竟是还好这里没人来,他这副狼狈样不会被人瞧见,而后才慢慢觉出膝上的痛楚来。徐京墨尝试着自己爬起来,却感到一阵力不从心——他滑倒时毫无防备,膝盖骨是直接磕在了坚硬的冰面上,立时就肿了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此刻痛得钻心。
衣衫很快就被雪打透了,冷冰冰地贴在身上,惹得他胃脘也跟着拧了起来,这一下更是站不起来。徐京墨不得不蜷起身子,他又是痛又是急,挣扎间竟出了一身的热汗,心里生出几分绝望来。
就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接着,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件被遗落的宝物,被人轻轻从雪中捧了出来,紧接着,落入一片潇潇竹林中。
来人急得眼睛都红了,双手从徐京墨腋下穿过,撑着人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见到徐京墨前身的衣衫全被雪浸湿了,发鬓都有些乱了,声音控制不住地带上凶意:“怎么趴在雪里?乱走什么!害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找到……伤到哪里没有?”
“……没什么大碍,陛下别担心。”徐京墨咳了两声,有些不愿承认在看到萧谙时,他那颗吊着的心一下归了位,“臣自己回去便是。”
他说罢推开萧谙,咬着牙硬是向前走了一步,谁料忽然发作的胃比膝盖更难受,痛得他眼前弥散起一阵阵黑雾,眼见着就要踉跄着往地上倒,一双大手及时地从后面将人捞回怀里,徐京墨听到那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都这样了,还逞什么能!”
徐京墨被扯得轻轻“嘶”了一声,半靠在萧谙的怀里,汗水糊进眼睛里,让他没能瞧见萧谙眼里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我知道你对季珩有诸多不满,但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这第一把火不过是烧得旺了些,怎么就把你气成这样。”萧谙无声地叹了口气,眉目沉沉压低,很是不快的模样,“你是在不快就打我两下,寻个由头撤了他的职便成了,故意折腾自己做什么。”
“臣犯不上为他折腾自己,不过是滑了一跤……唔。”徐京墨闷哼一声,将痛吟咽了下去。
萧谙看着徐京墨额上的汗,又瞧见这人的手不受控制地往上腹捂,便明白了徐京墨这是胃受了凉难受起来。于是也顾不上许多,只使了个巧劲将人背在身后,大步往回走去。
徐京墨湿漉漉的衣裳瞬间也将萧谙的后背浸湿了,他却全然不在意,只稳稳托住徐京墨的腿弯。他又闻到了那股清冷的梅香,只不过不知什么原因,这味道比平时似乎浓了些,萧谙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轻声安抚着身后的人:“这里没人,没事的,我背哥哥回去……回去后,得叫梁老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