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是我来找丞相的原因。”
盛琉站了起来,定定地看着徐京墨,她杏眸中映照着一层湿漉漉的烛光,那是一种徐京墨都看不懂的情绪:“都说大衍的徐相能辨天机、断乾坤,所以今日我想请教丞相一件事,西戎与大衍结亲,对象就一定要是皇帝陛下吗?”
徐京墨一愣,紧接着便听盛琉放低了声音,抱怨道:“我与陛下真是没什么缘分的,我知道他心里不怎么喜欢我,看他那副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就知道了!唉,虽然我从小便跟着姑姑学习汉文,但比起读书,我还是更喜欢与阿哥练剑、与我的马儿跑遍草原……”
说到这里,盛琉便忽然停了下来,她悄悄地观察着徐京墨的神色,有些犹豫地开口:“你们大衍的男子,是不是都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子?”
“公主这是说得什么话。”
徐京墨也是刚刚才意识到,面前这位公主不过才是个十六岁的姑娘,在这个年纪就要背上这等沉重的担子,也是蛮可怜的。他这么想着,语气便也不自觉放柔了些:“公主心胸之宽,能容下一整个草原,这已是其他女子所不能及的。这般飒爽的女子,自然是令人心驰神往的。”
“唉,若是你们的皇帝有你一半的好脾气,我也不至于这般……”
听盛琉公主的意思,她应该也不愿与萧谙结亲了。徐京墨暗自想着,既然两人都没这个意思,那也没必要强求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到时成了怨侣就适得其反了。刚刚盛琉那番话点醒了他,就算结亲的对象不是皇帝也不要紧,上京世家子弟那么多,只要盛琉公主挑个心仪的,让皇帝下旨赐婚便好了。
至于萧谙的婚事……还是顺其自然吧,萧谙长大了,这事儿该他自己拿主意。
月老也太难当了,徐京墨承认自己是没这个能耐。
“公主的来意我已明白了……不必担心,此事就由臣向陛下说明缘由。”徐京墨点了点头,不觉带了几分笑意,“毕竟人这一辈子很长,跟心悦之人一同走完,才算不枉此行。”
……
盛琉离开后,没有回到自己的宫殿,反而是进了西戎使臣所住的院落。
心结解开了,她的脚步都是轻快的,在这时她已顾不得那么多规矩,只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族人们,让他们放下心来。毕竟之前皇帝的态度不明,揣测君恩本就是极熬人的一件事。
“塔日哈,快开门,我有件重要的事,现在就要说!”
不久后,门被打开,一个中年胡人从门内走了出来,他衣衫有些凌乱,一看便是匆忙披上的,连扣子都系的歪歪扭扭。
“怎么这么晚来找我?”塔日哈皱着粗黑的眉毛,有些着急地道,“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晚上来见我是非常不合适的!你快回去吧,公主。”
盛琉吐了吐舌头,绕开他向里走去,说道:“哎呀,我真的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说,你就先让我进去讲吧!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塔日哈摇了摇头,他们对这位小公主向来没辙,只能跟着盛琉一起进去,关门时还特意左右看了看,以防被人看见生出不必要的麻烦。
屋内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十分昏暗,应该也是刚刚才点上的。盛琉不在意,进去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塔日哈,你不用再担心和亲的事情了!我知道你是父王派来看着我的,你们都怕我反悔逃跑对不对?”
塔日哈没想到盛琉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他立刻局促起来,黝黑的面庞上也带了几分不自然的红:“公主,可汗也没有别的意思,他只是……”
“好了好了,我又没怪你。”盛琉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这不是今天的要紧事,我以后再和你算账。我这次来,是和你说和亲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我刚刚去见了大衍的丞相,就那个宴会上坐在皇帝右侧的、又高又瘦的乾元,在他们大衍很有权的那个徐京墨……”
“公主,我几年前便见过他了。”塔日哈有些汗颜,但转念一想,又发现这不是最大的问题,“不对,你去找他做什么?就算再权势滔天,他也不能左右帝王的婚事啊!”
盛琉有些害羞地低下头,一张俏脸红透了,踌躇了半天才缓缓开口:“他说不会再强求这件事情,皇帝那边他会去说,而且,我还试探着问他愿不愿意娶我,看他的意思应该是愿意的……”
“公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塔日哈,我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候了。我不愿意嫁给他们的皇帝,若说我要共度一生的丈夫,我只想要像徐相那样成熟稳重的男人,而不是在人后连个笑脸都不肯给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