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坐在他们面前的这位苏厂长,她这一个厂子,就盘活了周边几个村子,也是这个原因,让赵刚和任重哪怕心中再如何惊涛骇浪,面上也都没有表现出来,更没有一口否认对方提出的条件——因为他们知道,尽管苏盼话说得不客气,可在这番话背后,是她的魄力,也是她自信能够做到的底气。
在意识到这是能挽救养鸡场最后也最有希望的机会后,任重和赵刚默默咽下了哽在喉头的否认,但也没说同意不同意。
场面瞬间陷入沉默的僵持中。
苏盼对此并不在意,像是刚想起来般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她早就预备好的策划书,轻轻将其放在了面前的小茶几上:“今天来得匆忙,想必两位领导也有不少事要忙,就不多叨扰了。”
没头没尾的话说完,苏盼起身,将公文包交给从始至终都站在自己身后的赵勇军后,带着人干脆利落地离开了办公室。
任重和赵刚看着那扇被打开又关上的门,听着随关门声而渐渐远去直到消失不见的脚步声,转而默默看向桌上同样沉默不吭一声的策划书……只觉得,一场真正的对话,现在才刚刚开始。
……
“盼姐,你说这两位领导会同意咱们的要求吗?”
回去路上,赵勇军琢磨着对方领导的态度,一会儿觉得够呛,一会儿又觉得有一定可能,翻来倒去说着,还不忘觑着眼瞅后视镜里的苏盼,见她神色和来时候没啥变化,又憋不住好奇地问:“盼姐,咱厂今年盈利不少,银行的贷款也都还清了,为啥还非得花钱入股这快要倒闭的政府养鸡场呢?”
苏盼:“你也说这是政府的养鸡场——”
话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苏盼赶在赵勇军察觉到停顿后接着说道:“——你之前也不是没进去看过,那里头的机器设备就得花不少钱,更别说那还都是政府才能有资格买到的!”
赵勇军想着自己之前在养鸡场看到过的机器设备,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也是。之前庞大海还跟我吹牛说那些机器都是政府特批才买到手的,花了不少钱的。”
说着,赵勇军一脸崇拜地看向苏盼:“现在看来,还是盼姐你有远见!要不是刚你这么一解释,我到现在都还想不明白呢!”
苏盼:“……”
你开心就好。
在成功将赵勇军糊弄过去后,为防止他又冒出新的疑问,苏盼果断掏出自己之前顺手放进公文包里的材料看了起来,给了对方一个“别影响我看材料”的埋头苦读动作,以此逃避了对方的目光。
她倒不是防备赵勇军,只是对于对方所提出的问题,苏盼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之所以这么执着于入股政府投资的养鸡场,主要是未雨绸缪。
改革开放,不止是经济的开放,还有道德法律的开放。
简单来说,就是犯罪行为。
八零年代还好点,但等到了九零年代,那可是严打都打不动的黑恶势力最猖獗的时期。
苏盼之前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就在头阵子,京市里一伙游手好闲却又不敢在京市动地盘的混混在发现街面上不少小吃摊都从盼盼食品厂进货的事情以后,就想要过来收保护费,还是赵勇军等人带着厂里的工人给他们吓唬走的。
这时候的流氓混混还没成气候,随便吓唬吓唬就不敢再来了,可在未来九零年代,西瓜保熟不保熟这种事情随处可见,苏盼可不想被动挨打,自然是得想出格办法。毕竟现在距离那个混乱的时期,也没几年了。
其中,赵勇军等人和不断被招聘到厂里当工人的退伍军人是她最信任的对象,是自带正义感,任何时候都不会反水的忠诚伙伴。
附近村子的村民们则是可以相对信任但不能绝对信任的势力团伙,之所以称作是势力,是因为在当下这个年代,村里头几乎都有具备一定话语权的大姓,凝聚力很大且在大是大非面前团结对外,是不管什么时候都轻易不能惹的存在。
只是比起厂里那些受过专业训练且极具责任心、正义感的退伍军人们,这些村民更偏向于到手的实惠和利益,只要厂子一直盈利下去,为他们提供岗位、提高周边经济,他们就不会轻易反水。
当然,以利益作为保证是不值得信任也不利于长久合作的,总会有“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出现,或是“斗米恩升米仇”的情绪浮动,这也是苏盼宁可花费更多的心力并让出一部分利益也要入股养鸡场的原因——她要扯上政府的大旗,以此来威慑这几个村子势力——再没有什么比官方的力量能够让老百姓安分安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