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咋说的啊?”
“你想我咋说?”
赖老三吹胡子瞪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生怕我跟你那访出点什么事来就故意躲着我!你这八竿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主儿,我能跟他们说啥?我啥都不知道可不得只能跑回家了!”
说完,他脑袋又一耷拉,幽怨着说道:“我都不知道我也能有被村里人拉着聊天的一天……这从来都是我上赶着问别人,如今因为你,倒成了我被人追着撵着问话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唉。”
听闻此话,赵勇军嘿嘿一笑,用他极具欺骗性的憨厚面容隐藏住了因赖老三的话而闪现的念头——他知道该怎么完成苏盼交给他的任务了。
……
在赵勇军看似无意实则有意的引导下,收获了一大堆信息的赖老三在他默认允许往外说的态度下,简直是挺起胸膛重新做人,晚饭都顾不上在家吃,端着碗就奔着村里最热闹的地方去了,显然是想一雪前耻。
就这样,只一晚上的时间,全村的人都知道了关于这个建在他们村却一直没见招人或运货的厂子是干啥的,也知道了赵勇军最近骑着的那辆车和忙忙活活一整天是为了什么,更知道了他只骑着车出去一天回来就能赚到的钱有多少!
只能说,赖老三不愧是这四外五村出名的“包打听”,白天还摆手说不知道的事,晚上竟然就把他们想知道的事都给打听到了,连收入这么隐私的事情也没落下!
人们总是对未知的事情抱有最大的好奇,一旦知晓,就会立刻丧失兴趣。
这或许就是人类的有趣之处。
不过在赵勇军这件事上,村民们有了不同的反应。
一部分人是在听到一周所能赚到的钱后沉默了片刻,却仍旧没再关注——持有这样态度的人是最多的,毕竟在当下人看来,最风光的职业必然是工人,哪怕是身处农村也没几个会觉得搞个体户是什么正经事——在那十年的时间里,普通老百姓对于投机倒把罪的具体概念并没有那么清晰,只觉得要是有人不踏踏实实和其他人过一样的生活,侃侃而谈的都是“生意”二字,便觉得那是一种罪。
一部分人酸溜溜地说着个体户是有多么上不了台面,让人瞧不起的话——这些大多都是吃不着葡萄还嫌葡萄酸的那种,平常在村子里就总是眼红别人家的日子过得比自己家好,却从来只会说风凉话而不愿意付出。
一部分人则是听者有心地若有所思——这是少数人,但都是早些年还没有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时就会想方设法给家里创收,或是去城里打过工、读书过的人家。
还有一小撮人则在听到后眼冒贼光又立刻收敛——这是手指头数得过来的人,是在村子里一直游手好闲的赖皮和他的跟班,一看就是没憋好屁。
但不管他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赖老三在把知道的、能说的都说完以后,他是彻底说痛快了,在看了看那几个混混的反应后,就端着碗走了,并心想道:傻帽儿,平时在村子里混混也就算了,真要是敢做光有贼胆子没有贼脑子的事,准得被一锅端!
……
苏盼可没想一锅端。
她的目的就是赚钱,只是在赚钱这过程中,她一方面要收拢并拥有属于自己的势力,避免遇到硬茬子让人给一锅端了,另一方面又不想遇上“黑吃黑”,就必须得先杀鸡儆猴一番,让人知道想要和自己一起吃肉喝汤,就不能不守规矩。
当然,如果有守规矩的人,她自然也不会故意刁难对方。
不过……
看着厂房墙头上,那一墙在夜晚看不出来的铁丝网上面隐隐可见血迹的布料,听着在厂房墙内,显然不是通过正当途径进入的几个陌生人的痛苦哀嚎与咒骂声,苏盼觉得,该新来的这四位吃了她接风洗尘烤鸭宴的“新人”出场了……
第59章
赵勇军找来的这四个人都是和他在部队时相处得最好的兄弟。
其中, 留着板寸头的叫和尚,大名叫曾来福。之所以几个人都管他叫和尚,是因为他家里穷又人口多, 父母养不活他就只能给他送去庙里。他当了几年和尚, 也学过些庙里的腿脚功夫, 等到当兵后也因为这段经历而习惯了被人叫做和尚;
站在和尚旁边的那位姓于, 几个人都管他叫鱼头,因为最爱吃的就是红烧鱼头。鱼头长着一张娃娃脸, 看上去不大,实际上是几个人里岁数最大的一个。
而站在最后面, 从下火车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的, 看上去挺沉稳的东子反倒是他们几个人中年纪最小的, 大伙儿都爱叫他老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