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然压抑着,克制着,尽量平稳又恭敬的反驳:“阿笙是我的所有,舅舅怎能这样说呢……”
若非面前的人既是长辈又贵为九五之尊,他可能就要出招往人脸上招呼了。
年轻的和尚,泣血的深情,那样的气势和悲憾让白晔感到迷茫。还有点自惭形秽。
他出生贵胄,又做了二十年皇帝,早已不记得被人指着鼻子骂是什么感受。可了然的感情太真挚,太纯粹,他纵使万分不悦,也无脸在此时硬拿帝王的威严来为自己的不堪开脱。
白晔嘴唇微颤,想道歉说都是自己失言。最后也没说出口。
不,他并不是失言,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他所受的教育,所过的生活,从来都要他务实。就像当年尺素在城墙上哭,可他明白收手便是一败涂地满门抄斩的下场,所以他心够硬,够狠。
他输不起。
眼下他清楚萧笙全身经络俱损,已没几个月好活。以他的情况,并不是单一处的病灶需要呵护,即便太医院倾尽全力,也不可能拖十年八年,恐怕连三五年都勉强。一笔交易,不过三两年的时间,就能换来外甥的感激,将他收为己用,多么划算。
可了然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呢?眼前已是死胡同,一眼就能望到头,为何不愿看看别处的风景?
了然是极少数,白晔极其看重,极想倚仗的人。虽然不那么好笼络,他都将之归于少年人的意气用事,肯拿出耐心去教化,拿胸怀去容忍。更何况他当下身处危局,既需要一僧和双刀的传人做护身符,又需迫切需要财富来支撑政权,且熙岚又整天撒娇撒泼哭喊要表哥,他更不能惹怒了然。
于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低下高傲的头颅,诚恳道歉:“对不起,是舅舅错了,不该这样想。”
他趁着了然表情缓和的一瞬,及时止住了话头,展现体贴的一面:“总之,病在萧公子身上,到底要不要去京城治,你还是快些回去与他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