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不由得庆幸,幸好她对闻恺一直毕恭毕敬,哪怕刁难他的时候也是按照规矩来的,没有越矩半分,从礼数上挑不出任何毛病,否则此事还真的难以交代。

听完松嬷嬷的讲述,邹氏面色疲惫扶着额头,靠在迎枕上长叹了口气:“只怕侯爷那里不好交代。”

松嬷嬷心头一跳,她很清楚,如果说侯府哪位主子不愿让闻恺回来的话,邹氏绝对位居榜首,但邹氏很注意经营自己的对外形象,哪怕侯爷这样的枕边人都看不出,自己那常年烧香拜佛的妻子有多么心狠手辣,手中沾了无数条人命。

邹氏话里的意思就是要找个替死鬼了。

果不其然,松嬷嬷小心翼翼观察着,只见邹氏喝了两口燕窝粥,面庞稍红润了些,她那一向被外人称为慈眉善目的脸上浮现出悲悯:“我记得当年煦儿刚去时,有一拨闻氏族人企图将自家孙子过继到侯府,占了煦儿世子的位置,最近高哲出事,那些人又开始兴风作浪了。”

松嬷嬷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明白邹氏这是和自己想到一处了。

反正永信侯是个糊涂蛋,别人说什么他都相信,只要邹氏三言两语点拨他一下,再制造点证据,那些企图把自家孙子过继到侯府的闻氏族人就是掳走闻恺的罪魁祸首了。

至于闻恺,不管他是死是活,都必须得死。

松嬷嬷和邹氏眼中同时闪过狠厉之色。

就在邹氏暗中筹划派人追杀闻恺的时候,言诉已经到达附近一个县城歇息,他身上没什么钱财,想要到达离京城千里之外的阴城无异于痴人说梦,好在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言诉说服了一家镖局的总镖头,并且帮他解决了一点小问题,便混在前往阴城押运镖车的队伍里,出发了。

半个月后,他们终于到达阴城,阴城地靠西北,这里天气干燥寒冷,比京城更甚。

再加上去年秋天阴城接连下了十来天的雨,庄稼无法正常收割,大多都泡烂在地里,便出现了大量难民,言诉一路上经过仔细观察,发现越是靠近阴城的地方,难民越是多。

他有些不明白,蒯鹤禹明明对外号称有五十万大军,粮草充足,怎么会任由自己管辖的领地范围内出现这么多难民。

镖局队伍在阴城外停下歇息的时候,言诉找了个衣衫褴褛的老伯,给了对方一个窝头,问了些关于秦王蒯鹤禹的事。

那老伯看上去年约六十来岁,牙都快掉没了,捧着窝头眼含热泪,一边吃一边控诉蒯鹤禹:“我呸!那秦王蒯鹤禹本是农家出身,不过凭借一身神力参军后得了诸将军青眼,诸将军你知道吧,那可是咱大周朝的名将,一辈子南征北战,立下无数功劳,只可惜膝下无子,便收了蒯鹤禹当义子,这蒯鹤禹没良心,等诸将军一死,他就跟阴城太守郭文昌谋划着造反啦!”

“去年秋天俺村遭了洪灾,粮食本就不够吃,这蒯鹤禹还派人去征收赋税,比往年多了整整一倍,村里人没办法,只能出来逃荒,一路上饿死不少人,可怜呐。天杀的秦王,他是要遭报应的!”

言诉叹了口气,他本以为从剧情中来看,蒯鹤禹是个能与闻高哲抗衡的人物,没想到对方治下的能力如此差劲。

或许是城外难民太多,镖局车队进入阴城时遭遇了严格的盘查,镖头笑呵呵的给守城兵士塞了一锭银子,他们这才顺利入城。

这段时间言诉受镖头照顾颇多,谢过对方后就要离开,那镖头是个中年男人,见言诉为人处世颇有些章法,便好心提点他:“这阴城不比京城,乱的很,你要去投奔的亲戚未必还能找着,若是找不到人,你还来镖局帮我做事,三天后午时我们车队从城外出发,记住了。”

听到这番话,言诉心中一暖,再三谢过他。

言诉在阴城转了半晌,大致摸清楚路况后,就往秦王府走去。

秦王府后院某个处处彰显精致摆设的闺房中,长公主蒯凝华挣扎着从噩梦中醒来,出了满头大汗,她身穿雪白中衣,房里烧着暖烘烘的地龙,两名丫鬟低眉顺眼垂手站在屏风外。

发现蒯凝华似乎受了惊吓,其中一名绿袄丫鬟忙走到床前关心道:“公主可是受了惊吓?奴婢让厨房做一碗安神汤过来。”

蒯凝华眉宇间凝聚着满满的戾气,似乎还沉浸在噩梦中无法自拔,听到丫鬟的关怀,她黑漆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对方,片刻后忽然脾气大爆:“滚!给我滚出去!”

绿袄丫鬟不敢再多嘴,温顺的退到屏风外,和另一名丫鬟对视一眼。

公主最近的脾气似乎越发古怪了,不仅性情大变,像换了个人似的,还时常做噩梦,也不知是不是魇着了,但此事事关重大,她们做下人的可不敢胡乱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