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深夜入府,领来无数医官来给他诊治。
医官们给他搭脉问诊,问诊之后无不摇头轻叹。
——他们治不得他的病。
嬴政陷入沉默。
嬴政久久看着他,墨色眸间有火燎原,也有星河璀璨,一会儿明,一会儿暗,让人猜不到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陛下,臣无法再为陛下戎马为战了。”
他虚虚咳嗽着,打破两人间的平静。
嬴政收回视线,“天下已定,通武侯无需再沙场饮血。”
“只是与如今的通武侯相比,朕更希望以往那个且试天下的少将军,上将军。”
王贲动作微微一顿。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陛下什么都明白,明白他在装病,明白他在保全自己。
可既然明白,又为何不揭穿他的伪装?不揭穿,是否意味着陛下也希望看到今日的这一幕——他交出兵权,荣养余生?
大抵是希望的。
就如之前的昭襄王。
若白起死在大破赵军的那一年,若之后两人再无任何交集,那么昭襄王与武安君也是一段历史佳话,而非刻薄寡恩的帝王赐绝世悍将自裁。
他不想落个武安君的下场,最好的办法是现在便离开。
可真的离得开吗?
他所珍视的战马此时被宰杀,尸首做成美味佳肴,此时正摆在皇帝陛下的食案。
而未来,他一手带出来的精兵会与另一个平庸的将军出征。
瞬息万变的战场根本不会给将军成长的机会,是庸才还是将才,在出生的那一刻便已决定,而非后天的经验积累。